僵局持续到第九日。
安基拉城头每日炊烟渐稀,最后两日干脆不见烟火。
探马报:城内已开始宰杀战马,有守军偷偷吊下城墙,用铠甲向汉军换饼——一副完整环片甲,换两张麦饼。
但西庇阿仍不降。
他每日清晨必登城巡视,独眼扫过城外汉军营垒,目光如铁。
即便饿得脚步虚浮,腰杆依然挺直。
这份顽固,反倒让汉军诸将生出几分敬意。
“是个硬骨头。”魏延啧声。
“硬骨头才难啃。”关羽抚须,“然粮尽七日,军心必溃。强攻徒增伤亡,不如等其自乱。”
“就怕他死前反扑。”姜维望向城头那面金鹰旗,“困兽之斗,最是凶险。”
众将议论间,刘禅走出大帐。
他今日未着金甲,只穿玄色常服,腰间悬着归一玄铁枪。
枪身乌沉,在晨光中不反射一丝光亮,像截枯木——但营中老卒都知道,这枪饮过的血,能染红半条河。
“陛下。”庞统近前,“西庇阿派人下战书。”
羊皮卷摊开,拉丁文写得张扬,译过来大意是:罗马勇士不屑饥饿困守,愿出城与汉将单挑。若胜,汉军退兵三十里,供粮千石;若败,开城投降。
“激将法。”徐庶冷笑,“他想借单挑提振士气,若胜一场,或许能撑到瓦勒良援军。”
“那就让他彻底死心。”刘禅接过战书,指尖一搓,羊皮化为碎片,“传话:朕亲自接战。”
众将皆惊。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犯险!”赵云急道,“末将愿代陛下出战。”
“不。”刘禅望向城头,“西庇阿要的是士气,朕给的,是绝望。”
他翻身上马,墨影长嘶。
“擂鼓,出阵。”
辰时三刻,两军阵前。
汉军十万列阵东侧,罗马守军三万出西门——皆是精锐,虽面有饥色,但持盾执矛,阵型不乱。
西庇阿金甲紫袍,立于阵前,独眼盯着缓缓驰来的那骑玄色身影。
那就是汉帝?
比想象中年轻,三十左右年纪,面色平静如深潭。
手中那杆黑枪毫不起眼,马也是寻常大宛马,非神骏之姿。
但西庇阿心头莫名一紧。
他曾随军远征日耳曼,见过部落酋长、蛮族勇士,甚至角斗场里的冠军。
那些人眼中有的是狂野、凶暴、杀戮欲。
而这位汉帝眼中,什么都没有。
空寂如雪原。
“马克西姆斯。”西庇阿低唤。
身后铁塔般的巨汉踏前一步。
此人身高九尺,披双层重甲,外罩狮皮,手持一柄双手巨剑——剑长六尺,剑身有血槽,剑柄镶着红宝石。
他是罗马第一勇士,角斗士出身,百战未逢一败。
马克西姆斯声如闷雷,“十回合内,我提他头颅来见。”
“莫轻敌。”西庇阿顿了顿,“若事不可为……保命为上。”
马克西姆斯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他翻身上马——那马是专门驯养的诺曼底重挽马,肩高近六尺,披着锁子马甲。
人马俱甲,冲锋时如移动堡垒。
鼓声起。
马克西姆斯催马前冲,巨剑拖地,犁出一道尘烟。
距离百步时,他忽然加速,巨剑抡起,带着凄厉破空声,劈向刘禅面门。
这一剑毫无花哨,纯粹的力量碾压。
曾有一日耳曼酋长举盾格挡,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
刘禅没动。
剑至头顶三尺,他才抬枪。
不是格挡,是轻描淡写地一拨——枪尖点在剑身侧面,巨剑轨迹微偏,擦着刘禅肩侧落下,砸在地上,轰然溅起土石。
马克西姆斯一惊,回剑再劈。
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每一剑都势大力沉,每一剑都被那杆黑枪轻轻拨开。
不是硬碰,是如流水绕石,总在最后寸许处卸开力道。
十剑过后,马克西姆斯虎口崩裂,血顺剑柄滴落。
他喘着粗气,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惧。
这汉帝……根本没用力!
“该朕了。”刘禅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战场。
他抖缰,墨影缓步上前。
归一枪平举,枪尖遥指马克西姆斯咽喉。
就那么平平一刺。
不快,不猛,甚至有些随意。
但马克西姆斯浑身汗毛倒竖——他发现自己所有退路都被封死,无论向左向右,枪尖都会如影随形。
这是绝杀之枪,唯有硬接。
他狂吼,巨剑横挡。
枪尖点在剑身正中。
叮——
脆响如银瓶炸裂。
巨剑从中断裂,枪势未停,刺入胸甲。
马克西姆斯低头,看见枪尖从后背透出,血顺着血槽汩汩涌出。
“好……枪……”他喃喃,坠马。
全场死寂。
罗马军阵中,有人手中长矛落地。
刘禅抽枪,血珠顺枪尖滑落,滴入尘土。
他抬眼望向罗马中军那面金鹰旗:“还有谁?”
无人应答。
“那就换朕来了。”
墨影忽然加速。
不是冲向敌阵,是斜插向阵侧——那里是旗阵所在。
护旗卫队大惊,长矛如林刺来。
刘禅不避,玄铁枪横扫,枪杆砸断七八根矛杆,枪尖一挑,两面小旗飞起。
“拦住他!”西庇阿嘶吼。
铁骑出动,但已迟了。
刘禅马快,如一道黑色闪电,在罗马阵前划过弧线,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枪出如龙,挑、刺、扫、砸,每一击必有一人坠马。
不是杀人,是破阵。
他要那面帅旗。
西庇阿看出意图,急令收缩阵型。
但刘禅太快,玄铁枪过处,盾裂甲穿,如热刀切油。
转眼已冲至旗阵三十步内。
护旗官是位老百夫长,见状咬牙,拔剑斩向旗杆——宁可毁旗,不让敌得。
剑未落,枪已至。
归一枪穿过两名护卫间隙,精准点在剑身上。剑飞,枪势不停,刺入旗杆。
不是刺断,是刺入木中,一拧。
咔嚓。
碗口粗的旗杆从中炸裂,金鹰旗缓缓倾斜。
刘禅探手抓住旗面,一扯,整面大旗落入手中。
他勒马回身,将旗掷于阵前。
“罗马帅旗在此!”声音以内力送出,如雷霆滚过平原,“降者免死!”
罗马军阵鸦雀无声。
然后,第一面盾牌放下。
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如瘟疫蔓延。
士兵们看着地上那面金鹰旗,再看看马背上那道玄色身影,最后看向西庇阿。
西庇阿独眼血红,握剑的手颤抖。
但他没下令冲锋。
因为他看见,汉军阵中悄然出现百余名黑衣甲士——暗卫。
他们手持“惊雷”,已瞄准罗马中军。更远处,红衣炮的炮口缓缓转动。
这一冲锋,便是全军覆没。
“退……”他声音嘶哑,“回城。”
罗马军如蒙大赦,缓缓退入城门。
关门时,许多士兵回头望向阵前——那道玄色身影仍立马原地,手中黑枪斜指地面,枪尖一滴血将落未落。
像一尊战神。
汉军阵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
“万岁!万岁!万岁!”
声浪震得城头砖石簌簌落灰。
刘禅回营,下马时微微踉跄——被赵云扶住。
“陛下!”众将围上。
“无碍。”刘禅摆手,额角有细汗渗出。
方才那一战看似轻松,实则每一枪都需精准控制力道——既要震慑,又不能显露非人武力。
系统强化的身躯虽达极限,但每动用一分,心头便泛起莫名的空洞感。
那是代价。
“陛下神威!”魏延兴奋道,“经此一战,罗马军心尽丧!不日必降!”
“未必。”刘禅望向城头,“西庇阿这种人,越到绝境,越会行险。”
话音未落,城头忽然响起急促号角。
不是冲锋,是警报。
接着,西门大开,一支骑兵狂冲出城——不是冲向汉军,而是向西,沿官道疾驰。
约千余人,皆轻骑,马背上驮着包裹。
“西庇阿要逃!”关羽眯眼。
“不。”庞统羽扇轻摇,“那是疑兵。他若真逃,必带精锐重骑。这些轻骑是诱饵,想引我军分兵追击,他好趁机突围。”
“那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刘禅解下玄铁枪,递给亲兵擦拭,“令赵云率五千骑追截——做做样子即可。其余各部,今夜加强戒备。西庇阿真正的突围,必在子时。”
他顿了顿:“告诉将士们,今夜辛苦些。明日此时——”
目光扫过众将,一字一顿:
“朕要在安基拉城里,用罗马人的酒,犒赏三军。”
暮色渐沉。
城头金鹰旗已倒,但城未破。
最后一层窗户纸,将在今夜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