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扬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转移向重症监护室。他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着复杂的监护设备。但相比于之前手术时的毫无生气,此刻他平稳的呼吸和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数字,已经给了所有人莫大的安慰。
大家默默地跟在移动病床后面,一直送到IcU门口,看着那扇门再次关上。这一次,门不再象征着绝望的隔绝,而是守护和希望的开端。
紧张的情绪一旦放松,彻夜未眠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周惟清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身边同样憔悴的家人,尤其是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的姜南星和林知意,心中充满了愧疚和疼惜。
他扶着姜南星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低声说:“南星,辛苦你了。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姜南星摇了摇头,虽然疲惫,但眼神清亮:“我没事,你才是最累的。”她看着周惟清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和眼下的乌青,心疼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现在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周惟清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闭上了眼睛,深深汲取着这份让他安心的力量。
林悦跑去医院的便利店买来了热牛奶和三明治,分给大家。“哥,嫂子,知意嫂子,姐,姐夫,快吃点东西!天都快亮了,我们必须保持体力,等我哥醒过来!”
在她的催促下,大家勉强吃了几口。热牛奶下肚,带来一丝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林知意靠在姜南星肩头,虽然身体极度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她睡不着,只是睁着眼睛,望着IcU的方向,喃喃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姜南星轻轻拍着她:“快了,医生说了,他意志力很强,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精神,等他醒了,让他看到好好的你。”
周惟清也开口道:“是啊,知意,最难的一关已经闯过来了。现在就是等待和恢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靛蓝,继而染上了一丝微弱的晨曦。黎明,终于冲破漫长的黑夜,到来了。虽然周惟扬还未苏醒,危险期尚未度过,但希望的光芒已经如此清晰地照耀在每个人的心中。
周惟清、姜南星、林知意、林悦、周敏、李文轩,他们依旧守候在IcU外,没有人离开。他们相互依靠着,分享着食物和水,低声交谈着,用彼此的陪伴和逐渐坚定的信念,共同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等待着病房内的亲人,睁开双眼,重返人间。这个夜晚,他们共同经历了地狱到天堂的跌宕,而家族的凝聚力,也在这场生死考验中,淬炼得愈发坚韧和闪耀。
重症监护室外的等待,在希望降临后,依旧漫长,但心境已截然不同。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却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期盼和小心翼翼的喜悦所取代。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下金色的光斑,驱散了长夜的阴冷,也仿佛为病房内沉睡的人带来了生机。
姜南星强迫林知意靠在椅子上小憩片刻,自己则和周惟清低声商量着后续的安排。林悦和周敏夫妇也轮流休息,保持着体力。虽然何医生说了需要时间,但每个人的心神,依旧有一根弦紧紧系在IcU那扇门上,系在那片寂静空间里平稳跳动的心电图线上。
时间悄然滑向上午九点。一位护士从IcU内走出来,进行常规交班和情况通报。她看到守候在外、眼含期盼的家属,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对周惟清说道:“周书记,病人生命体征持续稳定,麻醉药效正在逐渐减退,有苏醒的迹象。你们可以稍微准备一下,但探视还需要等医生评估后,而且一次不能进太多人。”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有苏醒的迹象!”林知意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几乎是弹坐起来,抓住姜南星的手,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南星,你听到了吗?他要醒了!”
“听到了!听到了!”姜南星也难掩激动,用力回握她的手。
周惟清紧绷了一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向护士,郑重道谢:“谢谢护士,我们知道了,会耐心等待,配合医院安排。”
希望变得如此具体,等待也仿佛有了明确的方向。大家不再焦躁地踱步,而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望向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生命奇迹。
上午十点刚过,那位负责周惟扬的何主任在一群医生的簇拥下再次来到IcU外。他仔细查看了最新的监护数据,又进去进行了一番检查。当他再次走出来时,脸上带着更为明朗的笑容。
“周书记,各位,”何主任的声音带着欣慰,“周惟扬同志已经恢复意识了!虽然还很虚弱,但认知清晰,能对指令做出轻微反应。这比他预想的苏醒时间要早,说明他的身体基础和求生意志都非常强!”
他看向激动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林知意,补充道:“考虑到情绪稳定对恢复的重要性,家属现在可以进去一位,短暂探视,时间不能长,尽量说些鼓励的话,保持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林知意身上。这是毋庸置疑的选择。
林知意紧张得手脚冰凉,她求助般地看向姜南星和周惟清。
姜南星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语:“去吧,知意,他等着你呢。别怕,他没事了。”
周惟清也对她点了点头,目光沉稳而充满鼓励:“去吧,告诉他,我们都等着他。”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在护士的指引下,穿上无菌隔离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同走向一个神圣的殿堂。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推开了那扇隔绝了几个小时的门。
IcU内光线柔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安的低鸣。周惟扬躺在病床上,依旧插着氧气管和监测线路,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虚弱地、缓缓地睁开着,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似乎在适应光线和周围的环境。
林知意一步步走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她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行。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靠近,周惟扬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她脸上。当看清眼前这张刻骨铭心的容颜,那双因受伤和麻醉而显得无神的眼睛,骤然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微微睁大了一些,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氧气面罩下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林知意立刻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意……”一个极其模糊、气若游丝的音节,却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泪水瞬间决堤,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充满巨大喜悦和心酸的泪水。她不敢大声哭,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伸出手,颤抖着,极其轻柔地、避开了他身上的各种管线,握住了他放在身侧、同样缠着纱布和留置针的手。
“惟扬……”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我……我在这里……你吓死我了……你终于……终于醒过来了……”
她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极其微弱地、却无比坚定地,回勾了一下。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它传递着他还活着、他认得她、他在回应她的信息!巨大的幸福和安心感如同暖流,瞬间席卷了林知意的全身,让她几乎要虚脱。
护士在一旁轻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让病人休息。”
林知意依依不舍,但她知道此刻什么对周惟扬最重要。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凑到他耳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而温柔地说:“惟扬,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等着你。爸妈、哥、嫂子、悦悦……大家都在,我们都等你回家。”
周惟扬看着她,眼皮似乎沉重地眨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林知意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IcU。门一关上,她再也支撑不住,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但这一次的哭声,是宣泄,是释放,是将所有恐惧、担忧、绝望都冲刷殆尽的喜悦的洪流。
等在外面的众人,看到林知意这番模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知意,怎么了?是不是……”林悦焦急地问。
姜南星和周惟清也立刻上前。
林知意抬起头,泪眼婆娑,却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灿烂的笑容,她用力摇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他醒了……他认出我了……他……他还勾了我的手指……他没事了!他真的没事了!”
“太好了!”
“哇!我就知道!”
“老天保佑!”
瞬间,IcU外的走廊里响起了一片压抑着的、却充满狂喜的低呼声。林悦激动地抱住周敏,周敏也红着眼圈笑着。李文轩用力拍了拍周惟清的肩膀。周惟清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胸中所有浊气都吐了出来,然后伸手,将同样眼含热泪的姜南星紧紧搂进了怀里。
“太好了……南星,太好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重复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姜南星回抱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坚实而有力的心跳,用力点头,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嗯,太好了……惟扬挺过来了……”
喜悦的情绪如同温暖的洋流,包裹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虽然周惟扬还未完全脱离危险期,还需要漫长的恢复,但最艰难的一关——苏醒,已经成功闯过!这标志着生的意志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