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根符文柱突然亮起刺眼的金光,天空中的大网快速压下来。陈默站在第九级台阶中间,背上的阿渔几乎没有呼吸,身体很轻。他的左手戴着骨戒,戒指裂了一道缝,手指发麻,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了,连抬手都很费力。
苏弦抱着一把骨琴,琴身不停震动,裂缝里的黑线像虫子一样往上爬。他的手没动,琴弦却自己响了。
嗡——
一声低音冲出去,不打人,直奔大殿后面。声音经过符文柱时,金光乱了,大网破了一个口子。陈默抓住机会往前走一步,脚刚落地,地面猛地一震。
大殿的门慢慢打开。
一个白头发的老者走出来,穿着宽大的道袍,眉心有个红点,一闪一闪。他看了一眼阿渔,目光最后停在苏弦怀里的琴上,脸色变了。
“这东西……居然还在?”
苏弦抬头:“它记得你身后那间密室。”
老者没说话,眼神冷了下来。
苏弦的手轻轻放在琴弦上,声音很小:“那一晚,你们到底封了什么?”
老者皱眉。就在这时,骨琴又震了一下,发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安魂曲》的第七调。老者眉心的红点猛地一亮,整个人僵住了。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这不是你能问的。”苏弦平静地说,“这是你们欠下的债。”
老者看了他很久,终于开口:“我是凌虚子。天机阁的事,外人不能插手。”
“她快不行了。”陈默突然说。
他把阿渔轻轻放下,靠在石柱边,掀开她的衣领,露出肩膀上的黑色印记。伤口周围的皮肤发青,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往骨头里钻。
“噬魂钉。”凌虚子低声说。
“血骨堂留下的。”陈默盯着他,“你刚才用钟声压住了它的发作,对不对?”
凌虚子没否认。
“你不救她,就没人能救。”陈默语气很稳,“但她要是死在这里,你的天机阁也会完。”
“放肆!”凌虚子一挥袖子,一股气浪冲过去。
苏弦立刻拨动琴弦,音波迎上去,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炸出一阵响。陈默站着不动,阿渔在他身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凌虚子看着那只抖动的手指,沉默了。
“你们知道八荒血祭吗?”他终于开口。
陈默摇头:“只知道有人在北陵城设阵,拿活人当祭品。”
“不止北陵。”凌虚子看向大殿深处,“九个地方同时进行,每个地方都用一座城的人点燃血柱。这不是为了飞升。”
“那是为什么?”
“开门。”凌虚子声音很低,“用亿万人的灵魂做诱饵,唤醒虚空里的东西。”
陈默眼神一紧。
“你以为魔宗是主谋?”凌虚子冷笑,“他们只是棋子。真正推动这一切的,是那些背叛骨尊的域主。他们想重新打开飞升之路,哪怕整个九溟界变成死地。”
苏弦抓紧琴柄:“密室里关的东西,和域主有关?”
凌虚子没回答,但眼神动了一下。
“我师父,死在当年那场清洗里。”苏弦语气平静,“你们封了真相,让凶手活得好好的。”
“你知道多少?”凌虚子目光锐利。
“我知道这把琴是谁做的。”苏弦说,“我也知道,你们不怕我说出秘密,怕的是——它自己会发声。”
他抬起手,轻轻一拨。
琴声再起,短促的一声指向大殿后方。远处一间封闭的石室突然震动,门缝冒出一丝黑气,又很快被吸回去。
凌虚子脸色彻底变了。
“里面关着一个逃走的域主。”他低声说,“二十年前,他带走了开启藏书阁的钥匙。我们不敢杀他,也不敢放他。”
“现在我们必须见他。”陈默说。
“见也没用。”凌虚子摇头,“他已经疯了,每天只说一句话:‘门开了,它们要进来。’”
“那就让我亲耳听他说这句话。”陈默站直身子,“只要能知道怎么阻止血祭。”
“你能承受吗?”凌虚子看着他,“一旦知道真相,你可能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我没得选。”陈默说,“阿渔中了噬魂钉,苏弦的琴快碎了,我的功法也在被某种力量撕扯。这些事,不可能是巧合。”
凌虚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我可以带你们去藏书阁。”他说,“但有个条件——不能碰任何古籍原件,只能看抄录本。发现异常,立刻退出。”
“可以。”陈默答应。
“还有一件事。”凌虚子看向苏弦,“你的琴不能再响。如果它再自己发声,我会亲手毁掉它。”
苏弦没说话,只是把琴抱得更紧。
凌虚子转身走进大殿。陈默背起阿渔,脚步有些不稳。苏弦跟在后面,琴还在震,但比之前轻了。
三人进入大殿,身后的门悄悄关上。
里面很暗,只有几盏灯浮在空中。前面是一条直路,两边是青铜灯台,地上铺着刻了符文的石板。凌虚子走在前面,步伐很稳。
走到尽头,他停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牌,按进墙里。石壁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楼梯。
“藏书阁在地下三层。”他说,“那里收着所有被改过的记录。真正的内容,只在少数抄本里留下一点痕迹。”
陈默跟着走下去。空气越来越湿,有点冷。楼梯两边墙上嵌着发光的石头,照出深色纹路,像干掉的血。
下到第二层时,苏弦突然停下。
“琴……又热了。”
陈默回头。苏弦额头冒汗,手指紧紧掐着琴身。骨琴的裂缝已经延伸到第三根弦下面,黑线像血管一样跳动。
“别让它响。”凌虚子警告。
“我不是故意的。”苏弦咬牙,“是它……在回应什么。”
话还没说完,琴弦自己弹了一下。
一声短音响起。
整条通道剧烈晃动,头顶的石头不断掉落。凌虚子猛地转身,掌心凝聚灵力。
“最后一次警告。”他冷冷地说。
苏弦死死压住琴面,全身发抖。
陈默扶着墙,感觉到地底传来一种节奏,像心跳,又像有巨大的东西在爬。
楼梯终于到底。
前面是一扇铁门,门上刻着八个符号,每个都像戒指的形状。中间有个凹槽,正好放进一枚骨戒。
陈默举起左手。
骨戒的裂痕变大了,里面有一点光在闪。
他把戒指按了上去。
咔。
一声轻响。
铁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