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拦着路，木牌上写着“来者即囚”。锁扣生了锈，在风里轻轻晃。陈默背着阿渔停下脚步，苏弦站在他身后半步远，怀里抱着那把骨琴。琴上的裂缝还在，黑线不再扩散，但琴身一直微微发抖。
他们走了一夜加半天，脚下的路从乱石变成平整的青石。前面的雾慢慢散开，出现一座高高的山门。两根石柱撑起屋檐，匾额上是“天机阁”三个字，闪着冷光。四个弟子站在门前，穿着干净的靛青道袍，腰间的玉符泛着淡淡的光。
陈默往前走了一步。
“站住。”左边的弟子抬手，掌心出现一道符印，“闲人不准靠近。”
陈默没停。他脚步很稳，背上的阿渔很轻，可每一步踩下去，地面都在颤。
“再走就动手了。”中间那个弟子声音更冷。
苏弦伸手按住陈默的肩膀。陈默停下，呼吸又深又慢。
“我们想见凌虚子。”陈默说，声音沙哑。
“凌虚子不见无名之人。”中间弟子冷笑，“你们衣服破，气息乱，还带个重伤的女人，别脏了天机阁。”
陈默没动。
“滚回去。”那人挥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苏弦低头看怀里的琴。裂缝深处，黑线轻轻抽了一下。这时，天机阁里面传来一声钟响。
当——
声音传出来，带着一股压力。阿渔的身体猛地一抖，耳朵后面的鳞片闪过一丝银光。陈默立刻察觉，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苏弦抬头看向山门。
这钟声节奏特别，不像普通的报时或警告。他手指轻轻碰了下琴弦，心里数着——一、二、三、五、七……和安魂曲残谱的节拍一样。
他明白了。
这不是警告，是在回应。
阁里有人在用净念诀的残音布阵，这个阵正在影响阿渔的伤。如果再拖下去，噬魂钉的诅咒会彻底毁掉她的神魂。
苏弦不再说话。他把琴横在身前，十指慢慢放在琴弦上。
“你还真敢弹？”右边弟子笑出声，“一个瞎子，一把破琴，也配进天机阁？”
苏弦手指一压。
第一声响起。
没有巨响，只有一道青白色的波纹从琴面扩散，空气像水一样荡开。四个守门弟子脸色一变，齐齐后退一步，手中的法器嗡嗡直响。
第二声紧跟着落下。
音波更强，直冲脑门。中间那人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玉符的光疯狂闪烁。其他三人踉跄后退，阵型乱了。
第三声，苏弦十指用力按下。
整把琴突然爆发出强光，裂缝中白光冲出，形成一圈气浪。四人站不住，接连倒退七八步，撞到石柱才停下。一人玉符碎了，跌坐在地。
陈默动了。
他背着阿渔大步跨过门槛，走上主道。青石地面亮起微光，像是触动了什么禁制，但没人拦他。
苏弦抱着琴跟上，脚步比刚才稳。
“你们——！”一个弟子挣扎着站起来，大喊，“擅闯山门，等同叛宗！我要上报执法堂！”
陈默没回头。
苏弦轻轻拨了一下琴弦，余音未散，那弟子立刻捂住耳朵跪下。
两人继续走，穿过第一道院门，来到一个大广场。四周有楼影，雾气飘着，远处的大殿若隐若现。这里已经是天机阁的核心外围。
但没人来接他们。
也没人出现。
只有风吹着屋檐下的铜铃，发出单调的声音。
苏弦停下，低头看琴。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琴震得更厉害了，裂缝边的黑线又开始慢慢延伸。他知道，这琴撑不了多久。
陈默靠住一根石柱，把阿渔轻轻放下。她靠着墙坐着，眼睛闭着，嘴唇发紫。陈默摸了摸她的手腕，脉搏细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快不行了。”苏弦低声说。
陈默点头。
“必须找到那个逃走的域主。”苏弦说，“守路人说得对，只有他能解开噬魂钉的诅咒。”
陈默看向远处的大殿：“怎么进去？”
“正门肯定有人守。”苏弦抬头，“但我们已经进了山门。只要不被抓，就有机会接触里面的人。”
陈默站直身体。
这时，广场尽头走出两个执事模样的修士。他们穿深青长袍，胸前绣着星图，走路稳，眼神利。看到陈默两人，顿了一下，快步走来。
“你们是谁？”年长的问，“为什么闯天机阁？”
陈默不说话。
苏弦抱紧了琴。
“刚才山门震动，是不是你们干的？”另一个盯着他们的样子，皱眉，“外门弟子伤了三个，知道错了吗？”
陈默终于开口：“我们要见凌虚子。”
“凌虚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年长执事冷笑，“报名字，等处罚。”
“不见他，”陈默平静地说，“我们就不会走。”
“胆子不小！”年轻执事生气，“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吗？说见就见？”
苏弦抬起手，指尖碰了下琴弦。
两人立刻警觉，掌心冒出防御符印。
但苏弦没弹。
他只是让琴发出一点轻颤，像试探，也像警告。
两个执事变了脸色。他们听出来了，刚才震退外门弟子的就是这把琴。
“你……你是谁？”年长执事语气软了些。
苏弦不答。
陈默背起阿渔，继续往前走。
“站住！”年轻执事抬手要结印。
苏弦手指一拨。
一声短音炸开。
两人身子一晃，符印断了，连退两步。
陈默不停，穿过广场，走向通往大殿的台阶。
身后没人追。
雾更浓了。台阶尽头的大殿关着门。陈默踏上第一级时，左手的骨戒突然发烫。他低头一看，戒指表面裂了一道小缝。
苏弦察觉不对，低声说：“禁制要启动了。”
陈默继续往上走。
第二级，第三级……
走到第五级，地面轻轻震动。
金光从台阶两边升起，变成两排符文柱。柱顶亮起红点，慢慢转动，像是在锁定他们。
苏弦立刻拿出骨琴，十指准备弹奏。
陈默背着阿渔，一步步走。
第七级，第八级……
金光越来越亮。
第九级刚踩稳，整个台阶猛地一震。
十八根符文柱同时爆发强光，空中凝成一张大网，朝他们头顶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