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话都听不懂,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绍临深幽幽开口,翻着他那双略带“机智”的眼睛,轻嗤一声,帮腔道:
“别一口一个‘妈’叫得亲热,人家阿姨压根就不承认你的身份。这么缺爱,怎么不去找你亲妈呢?”
陆逸淮充耳不闻,他此时只盯着周家母女,却发现周母竟然在收拾女儿的衣物行李,而病床上的人却从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放在他身上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
原本伪装出的和善面容瞬间被扯下,彻底撕破了脸皮,眼底满是化不开的阴翳:
“你们要走?准备去哪儿?”
见母女俩都不理自己,他语气冰冷道:
“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静怡,你别忘了,你爸也在这家医院里,每天单单疗养费就得花上万元,还有你这间病房的日常开销……这些,你们打算怎么还?”
陆逸淮直接出言威胁,与往日那副和善模样判若两人,张嘴就要求周静怡立刻跟他回陆家。
“要么你现在就跟我回陆家,今天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要么,现在就把钱结算清楚,否则……你爸那边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可不敢保证。”
“你!陆逸淮,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周静怡瞬间抬头,瞪着对方,怒道:
“谁说我没钱还,妈,这张卡你拿着,现在就去把我和爸的费用全部结清了,省得某些人时刻挂在嘴边。”
说话间,周静怡下意识地看向绍临深,只见对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副灵魂出窍、神游天外的模样,她的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将手中的银行卡递给了母亲。
周母神色一怔,下意识地接过银行卡。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就听见陆逸淮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周静怡,还说你们俩没关系。你要是跟这个脑残没关系,他会给你这么多钱?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以周家的家底,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不值三百多万。
这一大笔钱,若不是躺在担架上的那个“废物”给的,他就把周母手里的银行卡生吞下去。
“好啊,周静怡,你在我面前装清高,背地里倒是放荡得很……啊……”
陆逸淮此时面目狰狞,一把甩开挡在身前阻拦自己的周母,抬起手就准备掐向周静怡的脖子。
可还没等他得逞,只觉得臀部传来一阵钻心剧痛,整个人直接被捅翻在地。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在病房内回荡,到最后,那声音都渐渐变了调。
此时的陆逸淮半趴在地上,身后硬生生地插着一根扫把杆子,瞬间“菊花残,满地伤” 。
连句狠话都没来得及撂下,就被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抬走急救了。
“可算清净了,刚刚吵得人耳朵都快嗡嗡响了。”
绍临深一脸惬意,仿佛刚刚什么激烈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周母小心翼翼地护在女儿身侧,满眼警惕。
绍临深见状,倒是神色坦然,甚至大大咧咧地说道:
“放心,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看不惯这一家男盗女娼的丑恶做派,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对了,我那钱可不是白给你们的啊,毕竟我又不是开银行的。”
“听说你学习成绩不错?正好我缺个帮忙写作业的人。我之后给你办理入学,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当跟班。
到时学校布置的作业、任务,还有值日什么的,你都必须包了。
对了,刚刚给你的钱,你们必须写欠条啊,以后都得还我。等你将来大学毕业了,就去我家公司上班,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啊?”
周静怡被他这一连串的话给唬住了,整个人都懵懵的,下意识开口问道:
“可,可你不是说卡里的钱,是赔偿我的损失吗?”
“嗨,我那是看姓陆那家人不顺眼,当着那个疯婆子的面,故意耍她玩呢。
你这病房的设备,既然是我弄坏的,该赔还是得赔。
你该不会真信了吧?我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可能随便挥霍?”
“……没,我没信。”
周静怡满脸写着窘迫与尴尬,可不知为何,原本高悬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却缓缓落了地。
随即,她满心好奇地问道: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帮我们?”
绍临深听到这话,一脸坦荡地瞥了她一眼,直言道:
“我跟姓陆的有仇,就是看他不顺眼,他不开心,我就开心。
你也是运气好,碰上小爷今天难得发善心。不过你们要是一直跟我在这儿磨磨蹭蹭、纠结来纠结去的,等姓陆的回过神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刚刚听阿姨说,你要离开这家医院,那正好,我也不乐意在这儿待着了,万一他哪天突然准备公报私仇,往我身上动手脚,那可就麻烦了。”
绍临深表示他可以带着周家三人一起离开,不过所有费用得她们自己承担。
见母女俩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干脆摊开双手,无所谓道:
“得,你们不同意就算了,别搞得好像我欠你们似的。现在是我难得大发慈悲,救你们脱离苦海。
你们要是不乐意,那就继续和陆家那群疯狗纠缠吧。”
他这话虽说得不太好听,可莫名地让周静怡感到安心。
毕竟这世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比起刚刚绍临深无缘无故的示好与帮忙,反倒是他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纯粹是看陆逸淮不顺眼、故意搞破坏的样子,更让周家母女觉得靠谱。
尤其是——
周母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担架上的绍临深。
即便这少年的长相被遮挡了部分,以至于看不清对方的全貌,可这孩子的眼神清正。
虽然对方嘴上不饶人,说话也犀利,但所作所为皆是光明磊落,实实在在地在帮助她们。
莫名地,周母越看绍临深就越是觉得顺眼,就好像他们已经相识相处了许多年一般,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选择信任对方。
绍临深察觉到周母那慈爱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轻咳一声,催促道:
“傻愣着干嘛呢,要是你们决定好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趁那家伙还没回来,咱们待会儿就走。”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有一名护工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看到绍临深后,满脸焦急地说道:
“小绍先生,您家老爷子来看您了,这会儿没看到您在病房里,都快气坏了。您还是赶紧回自己去吧。”
绍临深闻言,哎呦一声:
“得,差点忘了这茬。”
他赶紧让保镖抬着自己出门,末了,还不忘转头向周家母女俩交代道:
“你们先收拾着,我先去应付下家里人,待会儿咱们一起走。”
……
绍临深被保镖心急如焚地匆匆抬回隔壁病房。
他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位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端坐在沙发之上。
其中,身着笔挺中山装的老爷子满脸怒容,那表情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看到绍临深被人抬进来,当下就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当即就要开口训斥。
绍临深眼皮不受控制地猛地一跳,出于本能,瞬间紧紧闭上双眼,脑袋一歪,直接装晕,那行云流水的动作那叫一个熟练。
奶奶见此情景,动作娴熟地一把拉住老伴儿,赶忙好言相劝:
“孩子还小呢,这回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有什么事等孩子伤养好了,回去之后随你怎么教训都成,咱可别在这时候吓着孩子。”
“哼,这臭小子就是被你们给惯得无法无天了!”
老爷子重重地冷哼一声,不过倒也顺着老伴儿的话,暂且作罢了。
他看着被人小心翼翼抬到病床上的大孙子,眼中一闪而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哀痛,紧接着转头看向边上的一名助理,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大他们还没来吗?怎么磨磨蹭蹭的!”
旁边有人赶忙回应道:
“大先生他们已经来了,刚刚还在问主治医生关于渊少爷的病情呢,这会儿也快到门口了。”
老爷子闻言,原本黑沉的脸总算缓和不少。
他瞧着眼皮还在微微抖动的孙子,又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绍临深听到脚步声渐远,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不怕被原主家人刁难,反正自己和他们没什么感情,大不了就当作陌生人相处。
可他就怕人家对自己太好,毕竟人情债是这世上最难还的东西。
此前,绍临深花了点功德,与原身达成交易,成功获取了对方的记忆和身份。
他心底明白眼前这两位老人家却是裴家人中,仅有的真心疼爱原主的人。
坐在床边的奶奶,其实早就知道大孙子在装睡。
见自家老爷子出去了,她轻轻拍了下绍临深的手臂,和声细语地说道:
“行了,跟奶奶还装呢,赶紧张嘴喝汤。”
绍临深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睛,就如同原主记忆里那般,冲着奶奶讨好地一笑,随后乖乖张开嘴,老老实实地喝起汤来。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声,可祖孙俩却仿若未闻。
一个耐心地喂,一个乖巧地喝,病房里的气氛显得格外温馨,与外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绍临深喝完汤,外面一行人这才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老爷子,而在他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妻,正是原主的大伯和大伯母。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伯母为人温柔和善,大伯慈爱有加,这夫妻俩对原主那是宠爱到了极点。
有时候,他们对原主的好甚至超过了爷爷奶奶。
平日里,爷爷奶奶对原主管教严格,原主要是犯了错,少不了要挨打。
可每当这个时候,大伯和大伯母总会及时出面救场。
哪怕原主犯错被爷爷停了卡,没钱可用,夫妻俩也会偷偷塞钱给他。
虽说每次给的数目一般都在五千万以下,但只要原主开口,基本都会满足他。
可以说他们对原主的好,比对自己的一双儿女还要多,这也使得堂弟裴宇景从小就对原主嫉妒不已。
绍临深在脑海中仔细梳理着这些记忆,瞬间浮现出两个字——捧杀。
尤其是这次原主飙车出事,隐约就有堂弟在背后捣鬼的影子。
在绍临深看来,原主这位大伯,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就是个笑面虎。
此时,站在大伯和大伯母旁边的,是一个身着花哨花衬衫的男人,他就是原主的小叔。
对方为人一向吊儿郎当、不着调,平时倚靠裴家的势力,倒也开了一家娱乐圈公司,虽说规模不大,倒也算是一份产业。
就是这人换女友的速度特快,每回原主碰到都不一样。
不过,这人有个本事,就是消息特别灵通,不管是圈子里的小道消息,还是家族里的隐秘事儿,他总能第一时间知晓。
至于原主的爸爸,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二,因为能力出众,曾经是老爷子重点培养的继承人。
只可惜,在原主八岁那年,夫妻俩外出旅游时,遭遇了抢劫犯,不幸被残忍捅死。
病房内,还有一个浑身散发着书卷气,神情温和到近乎柔弱的男人,他是原主的姑父。
姑父是入赘到裴家的,虽然有着大学老师的体面身份,但在裴家这个大家族里,他的存在感并不高,平时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
至于原主的姑姑,此次并没有现身。在原主的记忆中,姑姑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性子冷漠,争强好胜。
自从原主父亲身亡后,她便对家族企业的总裁位置虎视眈眈,目前也是大伯明面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也正因她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事务上,所以这次没能过来看望原主的事情,让老爷子十分不满。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绍临深,不管众人心底是何想法,面前个个都关怀备至,其中大伯母更是带了据说自己亲手熬的补汤。
绍临深只与他们简单交谈了几句,便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老爷子见状,便准备将众人赶出去,好让绍临深好好休息。
临走前,那位据说温柔体贴的大伯母还不忘叮嘱道:
“宇渊啊,大伯母把这当放桌上,你记得让人趁热喂你喝,凉了可就不好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看似无意间提及原主飙车的事情,实则是在老爷子跟前暗暗上眼药:
“飙车这种事到底太危险了,你这孩子往后可不能这样做。
当时收到你出事的消息,你爷爷奶奶都被吓得晕过去好几回,他们被送到医院,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站在人群后面的裴宇景,听到这话,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眼神闪烁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绍临深闻言似笑非笑,目光紧紧盯着裴宇景,悠悠说道:
“大伯母这话,我可没法答应,毕竟这事还得问宇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