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临深闻言似笑非笑,目光紧紧盯着裴宇景,悠悠说道:
“大伯母这话,我可没法答应,毕竟这事还得问宇景的意思?”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立马都将目光落在裴宇景身上。
大伯更是眉心猛地一跳,察觉到老爷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一咬牙,朝着儿子的膝窝狠狠踹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裴宇景膝盖重重地磕在瓷砖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疼得他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大伯却是怒呵道:
“孽障,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好事,还不老实交代!”
裴宇景面露委屈之色,口中不忘狡辩道:
“我,我当时就说了几句气话,就是想故意刺激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逗,居然当真跑去和人飙车。”
【我要是让他去吃屎,他难道还真去啊?还不是他自己蠢,这才上当受骗。】
裴宇景嘴上虽然认错,可心底却满是不服气。
大伯听了儿子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当即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口中还不停地数落着:
“你个逆子,净干些糊涂事,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既然下手,也不知道处理干净些,要是真把人弄死,他们也不会这么被动。
大伯心底郁闷,下手的力道越发重了。
老爷子此时只是微微阖眸,手搭在拐杖上,静静地坐在一旁,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既不言语,也不表态。
大伯见老爷子这副模样,心里没了底,也不敢轻易停手,只能继续教训着儿子。
一旁的大伯母心疼儿子,看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可又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旁边围观的小叔却是心念一动,在旁边煽风点火:
“大嫂可别心疼,这小子不过是挨一顿打而已。他现在都敢对自家人出手了,不严加教训怎么行?这回要不是宇渊命大,怕是连命都没了。”
大伯母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反驳道:
“小弟,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家宇景是有错,但那不过是兄弟间拌了几句嘴,跟宇渊车祸的事情只是凑巧,又不是他故意下的黑手。
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乱说,还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孩子头上,哪还有一点做叔叔的样子!”
大伯母说着,目光还时不时地落在绍临深身上,眼神中满是期盼,像是希望绍临深能像往常一样,替他们向老爷子求情。
却不想,这回的“裴宇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直接眼睛一闭,装作没看见,倒是把大伯母晾在了原地,尴尬得不知所措。
而角落里的姑父,由于在家族中没什么地位,全程都不敢吭声,就像个隐形人一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到最后,裴宇景被大伯打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直到这时,老爷子总算开了口,叫停了这场“闹剧”。
他看着大伯,神色严肃,沉声吩咐道:
“老大,既然这事是宇景有错在先,就从属于他的那部分公司股份中,挪2%给宇渊作为赔偿。”
“爸?”
大伯闻言,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表情,神色难看道:
“爸,这个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一些?宇景年纪小不懂事,兄弟间打闹没个分寸,我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他的。
但这小子没什么出息,不如宇渊聪明,要是没了股份,以后怕是连生活都成问题……”
“够了!”
老爷子厉声打断:
“他不还有你这做老子的养着么,你手里的股份可还在呢。”
老爷子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那双原本浑浊疲惫的苍老眼眸,此刻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眼前的大儿子,冷声道:
“老大,我可还没死呢。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记得。”
大伯闻言,心口猛地一紧,不敢再直视自家老爷子的眼睛。
“哼,记得就好。”
老爷子语气平淡,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是因为渊儿没死,老头子我才轻拿轻放,否则这辈子,你想要什么都别想如愿。”
话音刚落,大伯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立马抬眼,直直地看着老爷子,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而旁边原本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正给女友们发消息的小叔,闻言手上动作也是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绍临深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病房内几人勾心斗角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随即,他又恢复如常,一如既往天真的歪头看向大伯,疑惑道:
“大伯,你不是从小最疼我吗?这次的事情本来就和宇景脱不开关系,你为什么反对?”
“不过我自己也有股份,可不惦记别人的东西——”
绍临深话锋一转,似是话里有话,但又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又接着开口道:
“这样吧,只要裴宇景能过来认认真真跟我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分了。”
大伯闻言,原本因为绍临深之前略带歧义的话,而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他只以为是自己刚刚多心了,看来这蠢货还和以前一样好糊弄。
当下,他狠狠地朝自家儿子踢了一脚,大声呵斥道: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给你哥道歉!”
旁边的小叔见状,眼里隐隐透出一丝失望,此时也不再拱火。
倒是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裴宇景,因为又被他爸踢了一脚,疼得呼吸一滞,心底满是屈辱与不甘。
可他还是不得不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绍临深靠近。
正当他满脸不情愿地低下头,准备开口道歉时,谁也没想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划过,径直朝着他的脑袋挥去 。
*
谁都未曾料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然尘埃落定之时。
绍临深猛地侧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夺过老爷子手中那根檀木龙头杖,卯足了劲儿,狠狠朝着裴宇景的脑袋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那檀木镶金的龙头,竟深深扎进了裴宇景的头颅之中。
同时,裴宇景身体一斜,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直到倒在地上,裴宇景才察觉脑袋传来的痛感。
“啊——”
裴宇景后知后觉地双手捂住伤处,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的哀嚎。
“宇景!”
大伯大伯母瞬间扑向自家儿子,眼中具是惊惶关切之色,口中连声让人喊医生来。
夫妻俩看到这会儿又重新躺回床上,单手捂着胸口“哎呦”直唤的绍临深,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杀意。
一旁的老爷子老太太被大孙子刚刚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这会儿才回过神,从床边豁然站起,双双捂着胸口直喘气。
“你,你这孽障又在胡闹什么?!!”
老爷子瞧出老大夫妻神色不善,生怕他们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当即便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双方中间。
他夺回拐杖,抖着手往绍临深那条完好的手臂上一下下敲打着,嘴里还不停地大声喝骂:
“人的脑袋是能随便敲的吗?这可是会出人命的!
你们兄弟之间平日里小打小闹,老头子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但谁给你的胆子做出这种事?啊?”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保镖和护工赶紧进来,厉声命令他们把绍临深牢牢绑在床上,还放话在他身体没彻底痊愈之前,绝对不准他擅自动弹分毫。
一旁的老太太看着二孙子脑袋上鲜血如注,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当下也紧跟老伴儿的步伐,一边不停地数落绍临深,一边催促着赶来的医生赶紧把人抬走抢救。
一时间,绍临深的病床周围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大伯夫妻俩好几次想借着情绪激动的由头,趁机报复绍临深,可无奈人太多,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大伯母此时眼眶红得犹如滴血,双手因为方才护着儿子的头颅,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
此时此刻,因为儿子命悬一线,她那张平日里始终挂着慈善笑容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
看向绍临深的眼神仿佛淬了剧毒一般,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脚步挪动间,便朝着病床拼命扑去。
但关键时刻,裴大伯到底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与冲动,一个箭步上前,一把紧紧搂住妻子,用力往外拖,嘴里还不停地急切提醒道:
“雅琴,冷静点!咱儿子还等着你呢,听话,你先去守着孩子。这里我来处理,我来处理!”
话到最后,裴大伯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他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看向挡在中间的老爷子,眼中满是委屈与伤心。
这一幕,看得老爷子和老太太心底涌起一阵浓浓的愧疚,下意识地别开眼,不敢去看大儿子夫妻俩。
大伯母被大伯这一吼,算是清醒了些。
她不甘地咬着嘴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竟然还朝着二老低头道歉,只说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在乎儿子的安危,一时之间失去了理智,做了错事。
随后,她便捂着嘴,转身哭着跑出了病房。
【啧,这对夫妻俩是属麻袋的吧,这种情况下,还这么能装。】
盘古幡在识海内看的一阵腻歪,扭动着“身体”,忍不住点评道:
【深哥,你这回可太冲动了,你真该跟他们学学,你看看,这下有理都变成没理的一方了。】
绍临深闻言翻了个白眼:
【我这人气性大,受不得半点委屈。】
这具身体能保住性命,那可是他用功德之力修补的结果,可原主实实在在是被裴大伯一家给害死的。
他不过是收点小小的利息罢了,这些人就受不了了?
“你们就只知道教训我!裴宇景当初在我车上动手脚,害得我断手断脚,脑袋都受了重伤。
他不过是被砸破个脑袋,你们就一群人围着指责我。
当初我可是真的差那么一丁点就丢了性命!再看看他,受了伤还能活蹦乱跳地喊疼呢。”
绍临深声音带着哭腔,眼泪说来就来。
因着他身上本就带着伤,再配上此刻那仿佛心智不全般的表情,老爷子和老太太哪还有心思去听大儿子说些什么。
老太太当即一把用力推开老伴儿,伸手夺过檀木拐杖,狠狠地扔在地上。
满脸心疼地摸着大孙子的胳膊,嘴里不停地抱怨:
“都怪你这个死老头,一天天净瞎折腾,拄个拐杖装什么呢?要不是这东西,今天这事儿压根就不会发生。
你说说你,平时跟那些老头老太在公园打太极的时候,也没见你腿脚不利索啊,怎么一在家就一副老态龙钟、半截身子入土的模样?
瞧瞧把我大孙子的手给打得,哎呦我的老天爷呐,这皮肤都红了一大片了。”
【那分明是你自己上手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心里委屈极了,他刚刚就是做做样子,根本就没怎么用力啊。
老爷子心里明白自家老伴儿这是在迁怒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反驳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转而看向正在给大孙子检查身体的医生,神色急切地问道:
“医生,我家渊儿这情况……是不是因为脑袋里的伤势还没好全,所以才突然做出这么怪异的举动?”
老太太也赶忙在一旁补充道:
“对对对,医生,我大孙子这眼神,还有面部表情,怎么突然就……就变成这样了?他以后还能恢复正常吗?”
医生面露犹豫,斟酌着开口:
“这……因为患者缺失了一部分脑组织,运动、语言中枢等都有可能受到影响,具体情况还得进一步做详细检查……”
“不,我不要在这儿检查。”
绍临深直接打断医生的话:
“爷爷,奶奶,这家医院有陆逸淮家参股,我跟他有仇,万一他趁机报复我可怎么办?”
“你们现在就帮我办理转院手续,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待了,不然我连睡觉都得提心吊胆,根本不敢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