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文心疼的看着皇甫夜:“小夜,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刺激蛊王。”
我抬头看着七文:“没有,大哥,我什么也没有想。这样也挺好!保持距离挺好。她们本就不该跟我有关系!”
噬心蛊带来的余悸,如同附骨之疽,久久盘桓在心脉深处。那折磨,剧烈的疼痛,是一种对意志和尊严的缓慢凌迟,比刀剑加身更令人胆寒。
暖阁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愈发聒噪的蝉鸣,刺耳地提醒着夏日的喧嚣与阁内冰冷的现实。
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金晨去而复返,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她走到榻前,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更低:“少家主,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祖父?”我睁开眼,有些意外。自我伤重以来,皇甫龙虽常来探望,但多是静静看一会儿便离开,也不跟我多说话,就是偶尔我能看到他孙奴一样的表情。他很少主动唤我前去,深知我的身体状态,也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还说只要我认他这个爷爷,远点就远点,总比小命没了好!
“可知何事?”我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袍,语气依旧平稳,手指转动着拇指的玉扳指。
金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属下不知具体,但似乎与几位族老有关,他们此刻正在书房。”
族老?我眸光微凝。家族内部的清理刚刚结束,这些平日里不太过问具体事务、却辈分极高的老家伙们此时齐聚书房,定然不是小事。我也从未过问过族中之事,毕竟我没把自己当皇甫家的人,所以我也没见过这些人。
“知道了。”我颔首,示意七雨不必跟随,向外走去。
七文忙跟着皇甫夜。
脚步踏在回廊冰凉的石板上,心口噬心蛊残留的异样感依旧清晰。飞姐的警告言犹在耳,而此刻皇甫龙的召唤,又将我推向家族权力旋涡的中心。
书房位于主宅东侧,环境清幽。还未走近,便能感受到一种沉凝的气氛。两名气息沉稳的龙隐卫如同石雕般守在门外,见到皇甫夜,无声行礼让开通路。
我推门而入。
书房内檀香袅袅。皇甫龙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色沉静不怒自威。下首两侧,坐着三位须发皆白、身着传统长袍的老者,正是家族中辈分最高的三位族老。他们见到皇甫夜进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审视、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祖父。”我走到书案前恭敬行礼,目光低垂,并未与那些族老对视。
“夜儿来了。”皇甫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一个位置,“坐。”
我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置于膝上,拇指上的玉扳指和腰间的佩令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七文行礼站在皇甫夜身后。
“今日唤你来,是因几位族老对你日前处理倭国与萧氏之事,以及后续家族内部整顿有些看法。”皇甫龙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将压力直接引到了皇甫夜身上。
七文附身把在场的人是谁告诉皇甫夜。
我点点头,淡淡的看着周围的人。这个老狐狸!
一位面色红润、眼神锐利的族老率先开口,他是三叔公,掌管家族部分海外产业,素来以强硬着称:“少家主,你此次行事,是否过于酷烈?倭国皇室虽有过错,但我皇甫家与之素有往来,如此雷霆手段,是否断了日后缓和之余地?还有家族内部,虽有蛀虫,但一律严惩,是否寒了人心?”
另一位瘦削些的二叔公捻着胡须,慢悠悠地道:“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家族传承千年,讲究的是平衡与绵长。少家主手段虽利,却似少了几分怀柔之道。”
最后一位沉默寡言的四叔公,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静静看着皇甫夜,未发一言,但无形的压力已然存在。
我安静地听着,不带一丝情感。我知道,这并非简单的质疑,而是对我接手家族权力后行事风格的审视,甚至可能是一种试探,看我这个年轻的“少家主”,在经历重创和“惩戒”后,是否还有足够的底气与能力坐稳这个位置。原本他们只是怕我千面玉狐的身份,幻影的少主。现在知道皇甫龙把龙隐卫也给了我,就不止怕了,更担心我会不会毁掉这个千年世家。
待他们说完,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族老,最后落在皇甫龙脸上,声音清晰,却不带丝毫火气:“三叔公所言‘酷烈’,不知是指斩杀来犯之敌,还是清理门户?若对意图取我性命、动摇家族根基者怀柔,敢问三叔公,皇甫家威严何在?底线何在?我古族皇甫氏的要任由他人欺凌吗?!”
三叔公脸色一沉,欲要反驳。
我未给他机会,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二叔公提及‘平衡’。敢问二叔公,与虎谋皮,可能得平衡?容忍蛀虫啃噬栋梁,可能得绵长?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一味讲究平衡怀柔,只怕家族早已被蚕食殆尽。”
我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转动:“至于寒了人心……寒的,是哪些人的心?是忠贞之士,还是心怀鬼胎之辈?皇甫家需要的是勠力同心的族人,而非摇摆不定、甚至吃里扒外的‘人心’。”
话音落下,书房内落针可闻。三位族老脸色各异,三叔公面沉如水,二叔公捻着胡须的手停了下来,四叔公眼中则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皇甫龙端坐其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好了。”皇甫龙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夜儿的意思,你们都听到了。家族未来,终究要交到年轻人手上。有些旧观念,是该变一变了。”
他这话,等于是为我刚才的言论做了定调。
三位族老互相对视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纷纷起身告退。只是离开时,看我的眼神,已与来时截然不同,多了几分凝重与认可?
族老们离去后,书房内只剩下我和皇甫龙。
皇甫龙看着我,良久,才缓缓道:“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但该亮剑时,也不能手软。你今日应对,尚可。”
这已是他极高的评价。
“谢祖父。”我微微躬身。
“你母亲她……”爷爷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复杂,“手段是烈了些,但她亦有她的考量。你需体谅。”
体谅?我垂下眼睫,心口噬心蛊的位置隐隐传来一丝冰凉的悸动。如何体谅?用噬心之痛来让我“体谅”么?
“夜明白。”我最终只是低声应道。
爷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去吧,好生养着。后面,还有更多事等着你。”
“是。”我退出书房,走在长长的回廊上。初夏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心底。与族老的交锋看似占了上风,但飞姐的掌控、噬心蛊的威胁、以及皇甫龙话语中那未尽的深意,都像无形的蛛网,将我层层缠绕。
权力之路,从来都是荆棘密布,而我的脚下,更是铺满了冰冷的霜刃。
回到暖阁,七雨迎上来,眼中满是担忧。
我摆了摆手,示意无事。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生机勃勃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少家主佩令。
路还很长,而我能依靠的,或许只有这枚冰冷的令牌,和一颗被蛊虫封冻的心。但这路能走多久,还是需要我自己有这个能力。能否从这该死的宿命中逃脱,要看主子的是否愿意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