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废弃的窝棚里,冰冷的雨丝从破洞渗入,与身上的湿衣一起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肩头的伤口在海水浸泡和粗糙布料摩擦下火辣辣地疼,但更折磨人的是脑海里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和随之而来的恐慌。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浑身是伤,一无所有?
我这是被人追杀吗?
那个老流浪汉再也没回来,或许他用那两样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换到了足以让他暂时远离这种生活的物资。只有那件散发着异味的破旧外套,勉强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暖意。不时我就会感觉到心脏痛的想死,却叫不出声音。只能忍着,用满是污渍的衣袖擦着嘴角的血。我这样的身体,活一天算一天。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挣扎着爬出窝棚,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败、泥泞的沿海小镇景象。低矮的房屋、空气中弥漫的鱼腥味和潮湿的霉味、穿着朴素甚至破旧的行人……一切都陌生得让人心慌。我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损严重,但料子和剪裁与这里格格不入,引来了一些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
饥饿和虚弱像两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本能地寻找任何可能获取食物或温暖的地方。
在一个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巷口,我停住了脚步,看着里面一家简陋的面馆。热气腾腾的汤锅,食客吸溜面条的声音,都像是一种残酷的诱惑。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空空如也,连一个硬币都没有。
面馆老板注意到了浑身脏兮兮的皇甫夜,皱了皱眉,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去去去,别挡在门口影响生意!”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干涩的摩擦声。一种巨大的无助感攫住了我。
“喂,小子,新来的?长得还挺秀气!”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几个穿着花哨、眼神不善的年轻男人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皇甫夜。“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这儿的人啊。怎么,落难了?”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却因为虚弱差点摔倒。
为首的那个黄毛嗤笑一声,伸手就想来抓我的胳膊:“跟哥几个走一趟,给你找个‘暖和’地方待待。”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的瞬间,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被激活了!我甚至没经过思考,身体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侧身、格挡、手腕一翻!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哎哟!”黄毛惨叫一声,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他痛得龇牙咧嘴。
他的同伴们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
我心中一惊,自己怎么会……?但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利用周围狭窄的环境,凭借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对身体巧劲的运用和理解,勉强与几人周旋。然而,身体的虚弱和肩头的伤痛严重限制了行动,很快我就挨了几拳几脚,被打倒在地。我吐了口血,黑色的!
“妈的!敢还手?给我往死里打!”黄毛捂着手腕,恶狠狠地叫道。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我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住头。就在我以为要被打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喝道:“住手!”
那几个混混像被按了暂停键,惊恐地看向巷口。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形挺拔,气息冷峻的男人站在那里。他并没有做什么夸张的动作,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过来,就让那几个混混噤若寒蝉。
“滚。”男人只说了一个字。
混混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男人走到皇甫夜面前,蹲下身,目光复杂地审视着她。他看到了皇甫夜肩头的伤,看到了她因虚弱和疼痛而苍白的脸,眉心朱砂痣,也看到了她眼中纯粹的茫然和警惕。
“你……”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确认,但还没仔细看清楚眼前人,她就已经爬起来朝巷子深处走。
我警惕的看着周围,费力爬起来就走。回到那个恶臭的窝棚,这次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用能找到的最脏的破布裹住头和肩膀,试图掩盖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伤口。饥饿和溃烂的折磨是常态。偶尔有零星的施舍,发霉的面包,浑浊的脏水,我凭着本能吞咽,维持着这具残躯不至于立刻倒下。我曾偷偷看到过水中自己的倒影,苍白,脏污,眉心一点朱砂却红得刺眼,右肩的腐烂触目惊心。吐出的血,依旧是诡异的黑色。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却找不到原因!
几天,或许更久,我在浑浑噩噩中与痛苦为伴,像一株在污浊中缓慢腐烂的植物,隐藏在那些被遗忘的生命里。
直到那天,为了半块被人丢弃的干硬饼子,我再次蹒跚到那条相对热闹的街巷,靠近了那家散发着温暖食物香气的小面馆。
面馆老板一看到我,脸色立刻变得极其难看,捏着鼻子,厌恶地挥手:“滚开!怎么又是你!臭死人了!再不滚我泼水了!”
我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身体的虚弱和右肩钻心的疼痛让我几乎瘫软在地。
“嘿!这小子的还在这儿呢?”那几个混混又出现了,为首的黄毛捏着鼻子,夸张地后退一步,“妈的,几天没见,烂得更厉害了?真他妈晦气!”
他旁边的同伙哄笑起来,带着一种欺凌弱小的快意。
黄毛似乎想找回上次的场子,又或许是单纯地想发泄,他再次伸手,这次目标是皇甫夜想去捡那半块饼子的手:“这东西也是你能吃的?”
接触的瞬间,我那深入骨髓的防卫本能再次被触发!即使虚弱至此,身体依旧做出了反应——侧身,格挡!动作因为剧痛而扭曲、迟缓,但角度和巧劲犹在。
“操!”黄毛手腕被格开,再次碰到了皇甫夜腐烂的肩头,粘稠的脓血沾了他一手,他恶心得脸都绿了,“你他妈……”
他的同伴们骂骂咧咧地围上来,但因为那冲天的恶臭和明显的重伤,一时没人敢直接动手。
黄毛彻底被激怒,吼道:“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个不长眼的小子!”
拳脚落下,我蜷缩起身子,腐烂的右肩被踢中,瞬间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一口黑血猛地咳出,溅在肮脏的地面上。
“住手!”
那个低沉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男声再次响起。
混混们如同被定身,惊恐地看向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