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缇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她看着表姐眼中那片澄澈的坚定,便知晓再多劝说也是枉然。
她本是想挽留,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也不能真那么做。
崔嫣的决心不容动摇,最多也只能另作安排,先将她置于六品官之列过渡。
哎,终究是她开始变得优柔寡断了。
温以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怅然,端起桌上的茶杯,目光扫过一旁常芙等人,随即转向崔嫣,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又多了几分释然的敬佩:“好,表姐既有此志,我便不再多言。今日以茶代酒,祝表姐此去前程似锦,心想事成,一路平安。”
常芙、徐嬷嬷、安公公、四花几人闻言,也纷纷端起茶杯起身。
崔嫣望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中瞬间漾满了暖意。
她举起自己的茶杯,声音温和却有力:“好,那我便借表妹这杯茶,祝我们彼此,往后都一切顺遂、平安、康健。”
崔嫣走后,书房里的暖意似乎也跟着散了几分。常芙看着温以缇手中那本花名册,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担忧:“姐姐,咱们不派人去和这些人交接接洽一下吗?”
温以缇缓缓摇头,声音沉静如潭:“不必。她们既然入宫,便各有各的命数。我们本就无法时时照拂,多一分动作,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要照拂的,是明面上那十位。”
温以缇安插的这些人手,本就分了三六九等。
有的人知晓自己效忠的是谁,为何而做。
有的人却蒙在鼓里,只知道入宫后要凭借线人留下的隐秘线索,依令行事。
这些是温以缇离开后宫后,为数不多的暗线,必须万无一失。
至于叛变的可能,温以缇从未担心过。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自然有其可靠之处。
即便其中有人突生异心,被人动摇,她也早有后手,在每个人身边都安插了监管之人,一旦她们有任何动摇的迹象,或是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便能立刻将局面扼杀在萌芽之中。
温以缇如今对自己的身子也上心了许多。每隔五日,尤典药便会准时前来为她诊治。
见温以缇呆呆地望着窗外,看着庭院里往来匆匆的人影,尤典药不禁轻笑道:“怎么?咱们这位勤政的温大人,是又心痒痒想干活了?”
温以缇半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罗汉床上,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倒是想,可这身子……除了打一套拳能暖和些,在外头多待片刻,便冷得刺骨。”
看着她沮丧的神情,尤典药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思,放缓了语气:“你这身子,我都说了要细水长流地好生调养,才能慢慢受补,哪能一蹴而就?伯父不也说了,能在明年冬天好转,已是万幸。”
温以缇听了,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尤典药收起诊脉的手,为了缓和气氛,笑着说道:“行了,给你说个好消息。如今京城可比从前热闹多了,顺天府接到的百姓案子,比以往翻了一番还多,其中大半都是女子来申诉的。你手下的陈司记,如今办事越来越有章法,百姓们对她也越发爱戴了。”
温以缇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如此便好,总算是今年没白忙活一场。”
尤典药却故意逗她:“你就不怕陈司记彻底取代你,在百姓心里站稳脚跟?”
温以缇立刻摆手:“我还巴不得这样呢,也能让我喘口气。”
“哎……”尤典药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你这位勤劳的温大人,心里装的全是百姓。只要你乖乖调养,按时打拳,明年不说完全恢复,至少也能好个七八成。你该庆幸,如今虽在后宫,但陛下和皇后娘娘对你百般宠爱,好东西流水似的往你这儿送。不然你这身子,没有三年五载是养不回来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坤宁宫的小太监便在通报后走了进来。他恭敬地对温以缇和尤典药行了一礼,躬身说道:“温大人,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向您确认一下,您在住处有什么喜好,或是想如何布置?”
温以缇眨了眨眼,下意识看向尤典药,后者也满脸疑惑,直到小太监将一卷图纸呈了上来。
二人凑近一看,温以缇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