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那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三座无形的山，轰然压在了刘民的心头。
护脉丹！
仅仅是这三个字，就仿佛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照亮了一条他之前根本不敢想象的道路。原来，那条看似绝路的尽头，并非万丈深渊，而是需要用另一把钥匙才能开启的门。
只是这把钥匙，恐怕是用黄金铸就，用灵玉镶边，贵得能让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底层修士，看一眼都觉得刺目。
“这护脉丹，顾名思义，便是能在修士运转功法时，于经脉内壁形成一层柔韧的药力薄膜。”王寿晃了晃手中的白玉酒壶，酒液在壶中发出“咕咚”的轻响，像是在为他的话语伴奏。他那双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斜睨着刘民，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玩味。
“有了这层膜护着，你那如同钢刀刮骨的精纯灵力，在经脉中奔腾起来，就如同温顺的溪流。修士便可在此期间，毫无顾忌地继续服用丹药，继续打磨灵气，冲击更高的境界。”
王寿说得轻松惬意，仿佛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修行琐事。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光是吊着刘民的胃口还不够，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那语气，像是生怕刘民的心死得不够彻底。
“当然了，这等好东西，自然是贵得很。”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摇了摇，那姿态充满了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慢与优越感，“比起那凝气丹，价格嘛……相差百倍不止。”
百倍不止！
这四个字，王寿说得云淡风轻。
他预想中，刘民会像被雷劈中一样，脸色煞白，眼神绝望，甚至会失态地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欣赏底层修士梦想被现实无情碾碎的表情，对他来说，是一种无聊生活中难得的调剂。
然而，刘“民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意外。
刘民确实愣住了，但脸上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困惑。
百倍？
百倍是多少？
刘民是真的不知道。他踏入仙途至今，所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血与汗。
一个连凝气丹价格都不知道的人，又如何能理解它“百倍不止”的概念？
这短暂的沉默，在王寿看来，却成了另一种意味。他以为刘民是被这天文数字吓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带着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怜悯”的神色，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一个更具体、更沉重的打击。
“看来你对丹药的价格没什么概念。”王寿直接戳破了刘民的窘境，将手中的玉壶往石桌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也震得刘民心头一跳。
“这么和你说吧，”王寿伸出一根手指，那根刚才还在描绘崎岖道途的手指，此刻却像一柄审判的锤子，即将落下，“一枚最普通的下品护脉丹，在黑市上若是能见到，其价值……少说也要上百块灵石！”
“上……上百块？”
这一次，刘民的反应终于没有让王寿“失望”。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万丈冰窟。刚刚因为“护脉丹”三个字而点燃的微弱火苗，仿佛被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
上百块下品灵石！
他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灭杀修士，搜刮了他们所有的储物袋，再加上自己明面上全部的积蓄，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百十块灵石。
而现在，王寿告诉他，这笔他视若珍宝的巨款，仅仅只够买……一枚丹药！
这还只是开始！天知道要将灵力提纯到王寿所说的“炼出火候”，需要消耗多少枚这样的丹药？十枚？一百枚？
那将是一个他连计算都不敢计算的恐怖数字！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刘民淹没。他刚刚才被王寿从自我否定的深渊中拽出来，此刻，却又被一脚踹了下去，而且踹得更深，更狠。
原来，那条通往金丹大道的路，真的存在。
它就摆在那里，金光闪闪，宽阔平坦。
只是，那每一寸的路面，都是用灵石铺就的。而他，连买一块铺路石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刘民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王寿终于感到了满意。他端起酒壶，惬意地灌了一大口，醇厚的酒香在他唇齿间弥漫，让他心情舒畅。
然而，就在王寿以为这场“教导”即将以刘民的彻底绝望而告终时，他却看到，刘民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新亮起！
那不是认命，也不是不甘。
那是一种……混杂着疯狂、决绝与炽热渴望的火焰！
苍月洞天！
在刘民的脑海中，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
是的，上百块灵石，对他“刘三”来说，是天文数字。
但是，对于拥有苍月洞天的他来说呢？
灵石，是按“堆”来计算的！数万块灵石，静静地躺在那里，足以让任何一个筑基期，甚至是金丹期修士都为之疯狂！
财不露眼！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瞬间就被另一股更强烈的欲望所冲垮！
藏着掖着，然后呢？继续像现在这样，在底层苦苦挣扎，为了几块灵石去拼命，随时都可能像一只蝼蚁一样，被人不经意间踩死？
不！
他见过了那条线另一头的风景，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也再也无法忍受线这头的苟延残喘！
风险？
修仙之路，哪一步没有风险！与那条通往真正大道的机会相比，暴露财富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刘民的心境，完成了一次惊人的蜕变。那颗在底层挣扎中，被磨砺得坚韧而又谨慎的心，此刻，被注入了一股名为“野心”的烈火！
他的呼吸，在短短几个瞬间，就从急促恢复了平稳。他抬起头，迎上王寿那带着审视的目光，脸上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求知。
“王道友，”刘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敢问……这护脉丹，在何处能够买到？”
王寿看着刘民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本以为刘民会就此放弃，或者怨天尤人地咒骂几句。却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散修，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消化掉了这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残酷现实，并且，还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能屈能伸了。
这是一种可怕的执着！
王寿脸上的戏谑之色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审视。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正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散修。
“呵。”
王寿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像是在嘲笑刘民的天真。
“你就别想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淡漠，“这东西，在我们五大势力的门内，只要有足够的贡献点或是灵石，换取倒也不算太难。可是在外面……”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院墙之外那片广阔却又资源贫瘠的天地，缓缓说道：“可不常见。”
“哦？”刘民心中一紧，立刻追问道，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这是什么原因？”
王寿将最后一口酒饮尽，将白玉酒壶随手收起。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幽深地看着刘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触碰到禁忌领域的可怜虫。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那些世家和宗门，为何能长盛不衰，牢牢地掌控着这方圆千里所有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