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低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手中的残骸,那是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以及一小截像是被狗啃过一样、长不足三寸的断刃。
他的脚下,是满地的金属碎片。大的如指甲盖,小的几乎成了闪着暗淡光泽的金属粉末。
它们静静地躺在泥水之中,像是一场拙劣烟火表演后剩下的、冰冷的灰烬。
一股寒意,从名为“现实”的深渊中升起,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地向上攀爬,冻结了他的思维,也冻结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原来,差距并非在于火焰,也并非在于提纯的技法。
他与王寿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条河,而是一整片汪洋。
而横跨这片汪洋的唯一桥梁,名为“符文”。
那不是装饰,不是简单的附加属性,而是支撑起一切的“骨架”!
没有这副用灵力与天地规则交织而成的骨架,他用磷火千锤百炼提纯出的所谓“精铁”,本质上与一捧沙子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被强行捏合在了一起,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溃。
他之前的沾沾自喜,此刻看来,是何等的可笑。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绕开大路的小径,却不知那条小径的尽头,是万丈悬崖。
“呼……”
一口悠长的气息,从刘民的胸腔中缓缓吐出,带着白色的雾气。
他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愤怒地将手中的剑柄砸碎,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不公的规则。
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经历了一瞬间的空洞之后,重新被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所填满。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一片一片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金属碎片捡拾起来,放回自己的储物袋中。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收拾一件珍贵的瓷器。
每一块碎片入手时的冰凉,都像是在提醒他这次失败的彻底。
“这剑和剑之间的质量相差……可是太多了。”
刘民终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自语,与其说是叹息,不如说是一种陈述。
陈述一个他刚刚才用一次惨痛的失败所验证的、冰冷的事实。
王寿那柄剑,即便只是“伪法器”,但它拥有“骨架”,它是一件完整的“作品”。
而自己的这件,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用错了材料、也用错了工艺的、结构有致命缺陷的……半成品。
甚至,连半成品都算不上。
将最后一块碎片收好,静室的地面上,只剩下一片潮湿的泥水印记。
刘民站起身,感受着丹田内几乎见底的灵力,以及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后带来的阵阵疲惫。
他没有丝毫迟疑,十多杆尺许长的阵旗被他分别布置地上,
而后又接连将灵石按规律布置在阵旗范围内。
“嗡——”
随着他指尖一道灵力打入阵旗,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
那阵旗活了过来,其上雕刻的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微光,与凹槽内的灵石交相辉映,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一丈的、肉眼可见的能量场。
小聚灵阵!
阵法之内,空气的流速陡然加快,四周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的灵气,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疯狂地朝着阵法中央汇聚而来。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功夫,丈许方圆的小聚灵阵内,便生出了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
这些雾气并非水汽,而是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后,在肉眼层面直接显化的结果。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阵法内缓缓流淌、盘旋,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纯净气息。
他盘膝在阵法中央坐下,双目微阖,双手在身前结成一个奇特的印诀。
《苍月宝典》!
功法运转的瞬间,刘民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形的旋涡。
那些浓郁的白色灵雾,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口鼻、周身毛孔钻入体内。
寻常修士恢复灵力,是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而刘民的恢复,则更像是鲸吞!
霸道,直接,效率高到了恐怖的境地。
他那几乎干涸的丹田气海,在这磅礴的灵气冲刷之下,水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回升。疲惫的精神,也在这精纯的能量滋养下,迅速恢复着清明。
短短一刻钟后。
当最后一缕灵力填满丹田,刘民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比之前更加清亮,也更加幽深,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雨的洗涤,所有的迷茫与困惑都被冲刷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思考。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下的阵法。
布阵的那十多块灵石,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灰白暗淡,上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其中蕴含的灵气,已经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被他和小聚灵阵压榨得一干二净,彻底化作了普通的顽石。
阵法之内,倒还残留着些许稀薄的灵雾。
刘民心念一动,收起了阵旗。
失去了阵法的束缚,那最后一丝灵气迅速向着四周散逸开来,如同几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院落的天地之间,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仿佛溪流入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