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最后一缕被阵法聚拢而来的灵雾，恋恋不舍地钻入刘民的体内，让他那干涸的丹田气海，重新恢复了满溢的充盈之感。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身下那十多块已经彻底失去光泽的灵石上。
灰白，暗淡，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它们已经不是灵石了，只是一堆稍微用力便会化作齑粉的废石。
刘民伸出手指，捡起其中一块。触手的感觉，不再是温润的能量，而是一种冰冷的、被榨干了所有价值的粗糙。
“十多块灵石……”
他的嘴唇微动，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仅仅只是恢复一次灵力，就消耗了这么多。”
这个数字，让他的心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铅块。
他不是没有独自修炼恢复过。按照《苍月宝典》的功法效率，在没有外物辅助的情况下，他想从灵力枯竭恢复到圆满，至少需要小半个时辰的打坐。
而若是单纯地吸收灵石，不通过阵法转换，直接握在手中汲取。
以他的《春草诀》吸收速度，两块下品灵石，大概能让他恢复一次灵力，甚至还能稍有富余。
但那个过程，至少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如今，借助这“小聚灵阵”，时间被缩短到了惊人的一刻钟。
效率提升了数十倍，代价，却是消耗的急剧增加。
“这阵法好是好，就是消耗挺大的。”
刘民的眼神平静无波，内心却在飞速地权衡利弊。
“这十多块灵石中蕴含的灵气总量，何其庞大。
可真正被我吸收，化作丹田灵力的，恐怕连三成都没有。”
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刚才阵法运转时的景象。那些灵石的能量，绝大部分都化作了驱动阵旗、扭曲空间、强行汇聚天地灵气的动力。
它们是燃料，是撬动杠杆的支点，而他自己，只是享受到了最终成果的那个人。
“往常用两块灵石，能恢复一次多一点点的灵力。
如今，恢复时间是大幅度减少了，可真正从灵石里提取到、能供我使用的，估计也就三五块灵石的灵气。”
剩下的，全都逸散了，或者说，被阵法本身“吃”掉了。
“这阵法，可真是个灵石消耗大户。”
刘民的指尖，轻轻捻过那块废石的裂纹，感受着那细微的粗粝感。
这笔账，不算不知道，一算，触目惊心。
对于那些宗门弟子、修仙家族的子弟而言，或许这不算什么。
他们有长辈供给，有宗门月俸，时间远比灵石宝贵。
可对他刘民而言，每一块灵石，都是他拿命换来的。
他想起了储物袋中，那部名为《风云龙虎阵》的阵法图谱。
那是一套真正的杀伐大阵，一旦布下，引动风云，龙虎交汇，威力绝伦。
可现在，仅仅是一个辅助修炼的“小聚灵阵”，就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换做是风云龙虎阵，催动一次，岂不是要将我的“家底”都掏空？”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原本还想着，等摸透了这小聚灵阵后，便着手研究那套杀阵，作为自己的一张底牌。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再强大的阵法，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是画在纸上的一张废图。
刘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中那块废石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站起身，挥手将所有的阵旗和废石都收了起来。
静室，再度恢复了空旷与死寂。
他的目光，落向了角落里那堆还未动用的铁矿石。
失败的阴影还未散去，现实的压力又接踵而至。
放弃吗？
这个念头，仅仅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掐灭。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
问题已经找到了，那就是“符文骨架”。
没有符文，炼制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堆废铁。这个结论，他已经用一次惨痛的失败验证过了。
那么，在得到符文图谱之前，炼器这条路，就真的走不通了吗？
不。
刘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即便走不通，他也要在绝路之前，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他要提纯，不断地提纯！
他要将凡铁的纯度，提升到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就不信，当一块凡铁被提纯到极致，它的物理属性，会不会发生某种质变！
就算最终还是无法承载灵力，无法成为法器，那至少，他能得到一块的“百炼精钢”！
用这样的材料，打造出一批没有灵性，但锋利、坚固远超凡俗兵刃的武器，无论是自己用，还是拿去换取资源，都是一条可行的路。
更何况，这反复的提纯、塑形，本身就是对控火能力、对精神力最好的锤炼。
等到将来某一天，他真的得到了符文图谱，这些千锤百炼积累下的经验，将成为他最宝贵的财富。
心念电转间，刘民已经为自己规划好了下一步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走到了静室中央。
这一次，他没有再召出那团森白的磷火。
王寿见多识广，或许能认出这是某种异火，但若是被其他有心人看到，难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窥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之前，任何可能暴露自己底牌的行为，都必须杜绝。
刘民缓缓抬起右手，心念一动，丹田内的灵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汇聚于掌心。
“呼——”
一团橙黄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之上，悄然升腾而起。
这是属于修士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刘民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这团橙黄色灵火。
“虽然持久和稳定性比不上磷火，但胜在温度更高且消耗的是我自己的灵力，控制起来，应当更加得心应手。”
他自语着，左手一挥，一块拳头大小的铁矿石便从储物袋中飞出，悬浮在了灵火的上方。
他催动着灵火，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块凹凸不平的矿石。
“滋滋……”
青色的火焰舔舐着黑褐色的石块，发出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爆裂的声响，而是一种更为绵长的、如同油煎般的滋啦声。
矿石变红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刘民的眉头，下意识地微微皱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为了维持住足以融化矿石的温度，他丹田内的灵力，正在以一种远超预期的速度消耗着。
这就像是用一根小火柴，去点燃一根潮湿的木头。
不仅费力，而且效率低下。
但刘民的脸上，没有丝毫气馁。他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专注，更加沉静。
他开始调整灵力的输出，尝试着将火焰的能量更加集中，减少不必要的逸散。
他的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团火焰和矿石都笼罩在内，细致入微地感受着其中每一丝能量的流动和变化。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灼烧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滴……
两滴……
赤红的铁水，终于开始从矿石的底部艰难地渗出，滴落。
这个过程，比使用磷火时，慢了三倍不止。
当他将第一块矿石提纯完毕时，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消耗了近半。
他没有停歇，立刻盘膝坐下，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块灵石，握在手中，开始恢复。
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奢侈的小聚灵阵。
小半个时辰后，灵力恢复圆满。
他起身，继续。
提纯，恢复，再提纯，再恢复……
静室之内，陷入了一种单调而执着的循环。没有了之前第一次炼器时的期待与激动，也没有了失败后的愕然与冰冷。
剩下的，只有近乎麻木的、机械般的重复。
刘民整个人，仿佛也变成了一件正在被千锤百炼的工具，所有的情绪都被剔除，只剩下最纯粹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