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王元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勉强成丹,二十二丸。丹质驳杂,火候不均,手法尚显生疏。”
他的评价毫不客气,每一个字都像小锤般敲在刘民的心头。
然而,就在刘民以为自己要面临责罚,心中开始盘算如何应对之时,王元话锋却微微一转:“不过,初学炼丹,一月之内能有此成果,也算难得。
这样的成绩,在以往足以得到重视。”
刘民听到“足以得到重视”这几个字,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算稍稍落下。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
至于那什么重视不重视的,对他而言,眼下并不重要,能继续蛰伏下去,寻找凝魂草,才是当务之急。
他连忙躬身道:“多谢大人指点,在下日后定当更加勤勉,精进丹术。”
王元不置可否,将那三瓶丹药随手收入储物袋,目光转向王寿和林凡,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王寿,成丹四十七丸,其中上品三丸。”
“林凡,成丹三十丸。”
此话一出,院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王寿脸上那自信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他微微扬起下巴,瞥了刘民一眼,那眼神中的傲慢几乎不加掩饰。
四十七丸,其中更有三丸是上品回春丹!这样的成绩,足以让他傲视另外两人。这一个月,他凭借那“盘龙金鼎炉”的犀利,以及自身不俗的炼丹天赋,确实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并且品质极高。
林凡听到自己的成绩,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三十丸这个数字对他而言,不多不少,刚刚好。
只是他那垂在身侧的双手,指节似乎微微泛白,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对他而言,每一分资源的获取都至关重要,三十丸,意味着他能有更多的底气去冲击下一个境界。
而刘民,在听到王寿的成绩,尤其是那“上品三丸”之时,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他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若论成丹数量,刘民自信,若是将那五枚高品质丹药也算上,并且全力以赴,自己未必会比王寿差太多,甚至可能反超。毕竟,他一炉五丹的潜力,王寿未必可以。
可是,上品回春丹!
这三个字,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刘民的心头。他用磷火炼制了这么多炉,最好的也不过是接近中品,距离真正的上品,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那不仅仅是火候和手法的区别,更可能涉及到丹炉、灵火品质,乃至对药理更深层次的理解。
“这王寿,果然有几分真本事。”刘民心中暗道,开始真正正视起这个看似狂傲的对手。
就在刘民心思急转之际,王元那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他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林凡和刘民的面色同时剧变。
“今日起,你们三人,每月需上缴一百枚回春丹。”王元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完成任务者,可获得二十块灵石的月俸。
若完不成,则任务额度累积至下月,以此类推。”
一百枚!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刘民和林凡的耳边!
刘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几分。他一个月辛辛苦苦,藏着掖着,也才“勉强”炼制出二十二丸。
如今任务量直接翻了近五倍!这简直是要将人往死里逼!若是炼制不完,还要不断累积,那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最终会被这沉重的任务活活压垮?
此言一出,院内原本就有些凝滞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重。
刘民尚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一百枚!这数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在他的心头。
如今任务量陡增近五倍,这简直是不给人活路!
他下意识地计算着,若是自己全力施为,将那骨粉控火法运用到极致,或许……或许能勉强达到。
但那也意味着他必须将日夜不休地炼丹,稍有差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站在一旁的林凡,那张如万年寒冰般的脸庞,此刻也无法再保持平静。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下颌的线条绷得死死的,一双锐利的眸子中,先是闪过一丝骇然,随即转为深深的阴郁。
一百枚回春丹,对他而言,不啻于一道催命符。
他与刘民不同,刘民好歹还有积累的一些底子,而他,林凡,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他储物袋中确实有些压箱底的宝贝,那是他数次生死搏杀换来的,轻易动用不得,更别提拿出来换取炼制回春丹的普通药材。
他身上的灵石,在之前冲击境界和购买基础物资时早已消耗殆尽,如今让他去何处寻那么多药材?
又如何保证成功率?那双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青筋在皮肤下隐隐跳动,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几乎可以预见,若是完不成任务,那累积的额度会像滚雪球一般,将他彻底吞噬。
王寿听到这个数字,眉头也是微微一挑,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并未消减太多。
他有“盘龙金鼎炉”这等利器,又有家族暗中支持的资源,一百枚虽然压力不小,但并非遥不可及。
他瞥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刘民和林凡,嘴角那抹自信的弧度更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庸才与天才,将在这严苛的任务下泾渭分明。
“好了,以后你们便先住在这院中。”王元似乎没有察觉到刘民和林凡那几乎要凝固的表情,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伸手指了指院落周围那几间还算齐整的厢房,语气平淡地吩咐道:“此地还算清静,足够你们安心炼丹。
等你们的贡献上去了,或者丹道技艺有了显着提升,自然会给你们调换更好的居所。”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三人,仿佛看透了他们心中所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炼丹师的身份,在这陈家堡内,甚至在更广阔的地域,都还算有些用处。
你们日后在城内行走,自然就会慢慢发现其中的便利。”
这话语焉不详,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刘民心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炼丹师的身份有何便利?是能获取更多资源,还是能拥有更多自由?王元这看似随口一提的话,究竟是提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诱饵?
不等刘民细想,王元已然摆了摆手,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院外走去,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仿佛还在宣示着他刚才定下的铁律。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关闭的轻响,王元的身影彻底消失。
院内,只剩下刘民、王寿和林凡三人,以及那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一百枚丹药任务。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气氛微妙之际,院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身着青灰色短打劲装,面容普通的青年修士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修为在炼气二层初期,眼神锐利,腰间挎着一柄制式长刀,步伐稳健,带着一股军旅般的干练气息。
他一进院子,目光便如同探照灯一般在刘民、王寿、林凡三人身上逐一扫过,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三位炼丹师大人,”那青年修士抱了抱拳,声音平板,听不出任何情绪,“奉上头之命,从今日起,由在下负责此处的守卫,以及三位大人在这片区内的基本安全。”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三人有所反应,甚至连个询问的机会都没给,便再次一抱拳:“在下还有巡逻任务,先行告退。
三位大人若无要紧之事,还请安心炼丹,莫要随意走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未落,他便如同来时一般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和再次被关上的院门。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却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刘民眉头微蹙,这新来的守卫,修为不高,态度却如此强硬,而且言语间似乎在暗示他们行动会受到限制。看来,这所谓的“炼丹师”,在陈家堡的地位,也并非如王元所说那般全然“好使”。
“哼,区区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卒,也敢如此托大。”
王寿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他出身不凡,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修为高深或身份尊贵之人,何曾受过这等怠慢。
只是他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初来乍到,还是收敛些为好。
林凡则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青年修士离开后,似乎变得更加幽暗了几分,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院内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变得更加诡异。
一百枚丹药的重压,王元模棱两可的暗示,以及这新守卫的冷漠态度,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三人困在其中。
刘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思绪。
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阵脚,尽可能地了解情况,同时,也需要处理好与王寿、林凡这另外两位“同僚”的关系。
毕竟,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多一个潜在的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他目光在王寿和林凡脸上一扫而过,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勉强的笑容,主动开口道:“两位道友,在下刘三。
既然王元大人将我等安排在一处,日后少不得要一同为陈家效力。
往后,还望两位道友能多多指教一二,若有差遣,刘三也定当尽力。”
他这番话说得颇为客气,姿态也放得很低。他清楚,王寿心高气傲,林凡则冷僻孤傲,主动示好,或许能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林凡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刘民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刘民心中苦笑一声,倒也不以为意,这林凡的性子,他已有所了解。
然而,出乎刘民意料的是,一直表现得颇为傲慢的王寿,此刻却微微挑了挑眉,嘴角那抹惯有的轻蔑收敛了几分,竟是开口回应道:“好说,好说。刘三道友客气了。”
他上下打量了刘民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日后在这片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我们之间的院子相隔也不是很远,若刘道友真有什么需要王某援手之处,只要不违背王某的原则,能帮的,王某自会尽量帮衬一二。
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是吗?”
王寿这番话,让刘民和一直沉默的林凡都微微一怔。
尤其是刘民,他本以为王寿会嗤之以鼻,或者干脆不予理会,却没想到对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与他之前表现出的那种几乎不加掩饰的傲慢,简直判若两人。
王寿见刘民面露讶色,嘴角微微上扬,那抹志得意满的神态再次浮现,只是其中似乎少了几分纯粹的轻蔑,多了些许复杂的意味:“刘道友不必如此惊讶。
王某虽然自认天赋不凡,但也知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
在这陈家,尤其是在这风火坊内,你我三人如今的处境,说到底,又有多少分别?”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刘民和林凡的方向,“每月一百枚回春丹,这担子可不轻啊。
若是各自为战,稍有不慎,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话语间,他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在刘民身上转了转,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那神态,与其说是示好,不如说是一种审视,一种对潜在“盟友”价值的评估。
反倒是那个一直如同冰山般的林凡,在听到王寿这番话后,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那原本垂落的眼睑似乎微微抬起了一丝,目光在王寿和刘民之间一扫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原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对王寿的话表示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