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如野草般疯长。刘民不是个拖沓之人,他深知在这陈家囚牢之中,任何一点提升都可能关乎未来的命运。他立刻重新清理丹炉,取出一份新的药材,准备实践自己的猜想。
这一次,在磷火点燃之初,当火焰刚刚稳定下来,刘民便抓起一小撮骨粉,小心地洒向那苍白的火焰。
“嗤啦!”
一声轻响,骨粉遇火,火苗猛地向上窜起半尺来高,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远超他之前的预料。丹炉内的药材连精华都未曾析出,便在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高温烧成了焦炭,散发出刺鼻的糊味。
“咳咳……”刘民被呛得咳嗽两声,挥袖扇开烟雾,看着炉底那堆黑漆漆的残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行,这样太粗放了!骨粉的量,还有投入的时机,都极难把握。”他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骨粉助燃,果真是一把双刃剑,用之不慎,便是丹毁人疲。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刘民如同着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他尝试在不同阶段加入骨粉,尝试控制不同的分量。然而,结果却往往不尽如人意。不是火势骤然变小,温度不足以提炼药材精华;便是火势猛然窜大,直接将药材烧成飞灰。丹炉内,一炉又一炉的药材化为焦炭,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药香,而是令人作呕的焦糊气。
“砰!”又是一炉废丹。刘民有些烦躁地一掌拍在地上,震起一片灰尘。他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续的失败,让他心神消耗极大。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每一次失败的细节。
“骨粉太散,一旦投入,便会瞬间与磷火接触,难以控制其燃烧的速度与范围……”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睁开双眼,视线落在了手边剩余的那些骨粉之上。“若是能将这骨粉……再凝练一些,分批次、小剂量地投入呢?如同添柴一般,持续而稳定地供给热量?”
想到这里,刘民心中一动,立刻盘膝坐好,神识微动,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体内那为数不多的灵力,施展出“驱物术”。他并非要御使什么重物,而是尝试着将那些散碎的骨粉进行压缩。
只见他指尖微颤,一缕微弱的灵光覆盖在一小撮骨粉之上。那蓬松的灰白色粉末,在他的灵力引导下,开始缓缓向内收缩、挤压。这个过程极为耗费心神,刘民额角的汗珠滴落,但他眼神专注,不敢有丝毫分心。片刻之后,那撮骨粉竟被他硬生生压缩成了一枚黄豆大小、质地相对密实的灰白色小块。
“成了!”刘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捏起那枚小小的骨粉块,掂量了一下,心中有了计较。
他再次开炉,放入新的药材。待磷火升腾而起,他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与拇指捏住那枚压缩骨粉块,看准时机,屈指一弹!
“咻!”
那枚灰白色的粉块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精准地落入丹炉下方的磷火之中。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粉块并未像之前的散状骨粉那般轰然炸开,而是在接触到苍白火焰的瞬间,表面“噗”的一声轻响,散开一层薄薄的粉末融入火焰,使得火苗微微一亮,温度也随之稳定提升了一截。而那粉块本身,则如同上好的薪柴一般,在磷火中缓慢而持续地燃烧,释放着热力。
“有效!”刘民精神大振,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他立刻如法炮制,将剩余的骨粉一一压缩成小块。
接下来的炼丹过程,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刘民神情专注,指尖弹动不休,一枚枚微小的骨粉块如同流星般精准地投入跳动的磷火之中。每一次投入,都让那苍白的磷火稳定地拔高一分,却又不像先前那般狂暴失控。整个丹炉下的火焰,第一次在他的意志下,展现出堪比他自身灵火的灼热与稳定!
没有了火温忽高忽低的影响,这次的药液提炼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药材在持续的高温下迅速分解,精华被一丝丝剥离出来,在丹炉内汇聚成一团晶莹剔透的液滴。其药液精华的提炼速度与纯度,都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磷火炼丹。
数刻钟过后,药液精华已然提炼完毕,并初步融合。刘民不敢怠慢,双手再度加快了掐诀的速度,一道道微弱的灵光如同游鱼般没入丹炉壁之上,引导着药液进行最后的凝丹。丹炉发出的轻微嗡鸣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悦耳。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丹炉内开始弥漫出比以往浓郁数倍的药香,炉盖的缝隙中,升腾而起的袅袅白烟几乎凝为实质,细细嗅去,那白烟中蕴含的药效也远胜从前。
刘民心中怦怦直跳,他知道,这是丹药即将凝聚成形的征兆,而且,这一次的动静,远超以往!
“就是现在!”刘民眼中精光暴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充满期待的弧度,“给我成!”
他低喝一声:“起!”
随着他口中真言吐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对着丹炉盖虚虚一引。
“砰!”
丹炉盖应声向上弹起数寸,被他以驱物术稳稳地挪到一旁。
一股前所未有、浓郁至极的药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让刘民精神为之一爽!他迫不及待地朝丹炉内望去——
只见炉底中央,并非如往常那般孤零零的一枚,而是……整整齐齐地躺着五枚丹药!
五枚!
每一枚都有龙眼大小,色泽淡黄,表面隐隐有光华流转,其品质,赫然都不输于他先前炼制出的回春丹!
“这……这怎么可能?!”刘民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用灵火炼制回春丹时,一炉至多也不过两三枚丹药。如今,这被他一度视为鸡肋、仅仅用来应付差事的磷火,在结合了骨粉,并被他摸索出新的控火法门之后,竟然一炉产出了五枚回春丹!
这样的成绩,可谓是历史之最了!
刘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巨大的惊喜混合着一丝莫名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五枚丹药一一取出,捧在掌心,感受着它们温润的触感和充沛的灵力。
“磷火……骨粉……五枚……”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刘民的心脏因为这前所未有的成果而剧烈地搏动着,如同擂鼓一般,震得他耳膜都有些发麻。
五枚!整整五枚回春丹!每一枚的品质都远超他最初那些“黑煤球”,甚至比那枚费尽心机才炼出的近乎中品的丹药,还要隐隐胜上一丝。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将那五枚温润的丹药一一从炉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丹药圆润,淡黄色的光晕流转,药香中夹杂着精纯的灵力波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磷火……骨粉……竟然能有如此奇效?”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除了狂喜,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磷火在与妖兽骨粉结合,并且被他摸索出全新的控火法门之后,竟然爆发出远超他自身灵火的炼丹效率!
这巨大的惊喜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阴霾,但随之而来的,却并非全然的轻松。
他看着掌中那五枚丹药,眉头反而渐渐蹙起。一炉五丹,这样的产出,即便是一些浸淫丹道多年的炼丹师,也未必能够轻易做到。
一念及此,刘民额角不由渗出几分冷汗。这意外的突破,固然可喜,但也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惊喜中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刘民神色微微一动,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小院之外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脚步声,正不疾不徐地朝着他这边靠近。他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收!”他低喝一声,掌心那团原本还在丹炉下方稳定燃烧的苍白色磷火,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猛地向内一缩,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空气之中,只余下丹炉尚存的余温。
紧接着,他目光如电般扫过地面,之前为了精准控制投入时机而散落在丹炉周边的些许骨粉痕迹,被他袍袖一拂,带起的微风便将那些细微的粉末卷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做完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功夫。刘民这才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将那五枚新鲜出炉的回春丹迅速收入一只早已备好的玉瓶,与其他几瓶品质稍逊的丹药混放一起,再将玉瓶塞入怀中,这才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吱呀——”一声轻响,小院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刘三,出来。”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语气的男子声音传来。
是王元!刘民心中暗道,一个月的时间,已然到了。他面色平静地迈步走出自己那简陋的丹房,来到院中。只见王元负手立于院子中央,目光淡漠地看着他。而在王元的身后,一左一右,赫然站立着另外两人——王寿与林凡。
王寿依旧是那副模样,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自信,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他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锦缎衣袍,更衬得他气度不凡,只是那眉宇间的傲气,比之一个月前,似乎更盛了几分。显然,这一个月的时间,他过得颇为顺心。
而另一边的林凡,则与王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朴素的青色弟子服,洗得有些发白,身形笔直如松,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凝聚着化不开的寒冰。那张脸上,与其说是坚毅,不如说是一种“即便天塌地陷,我亦一力扛之”的执拗与不屈。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场。
刘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看来,这王寿和林凡,应该也完成了王元交代的任务。
“刘三,一月之期已到。”王元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们二人,已经成功炼制出回春丹了。你呢?”说着,他伸出右手,摊开掌心,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要刘民交出这一个月来的“成果”。
王寿闻言,嘴角那抹自信的笑容愈发明显,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瞥了刘民一眼,仿佛在说:“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林凡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深邃的目光中,似乎也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刘民最先炼制的两瓶丹药早就被放入了苍月洞天当中,现在却是不好拿出来了。
至于后面炼制的那些,包括刚刚出炉的那五枚高品质丹药,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全部拿出来。
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三个瓷瓶,双手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又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勉力完成任务的疲惫:“王元大人,这便是在下这月余所炼制的回春丹,堪堪炼成这些,还请大人过目。”
王元接过瓷瓶,也不多言,修长的手指捏开第一个瓶塞。他并没有将所有丹药都倒出来,而是倾斜瓶身,让一枚丹药滚落到他的掌心。
那是一枚色泽略显暗淡的淡黄色丹药,表面算不上光滑,隐约还能看到些许细小的颗粒感,。王元面无表情,将那枚丹药凑到鼻尖轻轻一嗅,又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感受着丹药的质地和其中蕴含的微弱灵力波动。
刘民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目光紧随王元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凉,掌心却渗出了细汗。这一个月的成果,就看王元如何评判了。
王元很快将第一枚丹药扔回瓶中,又打开第二个瓷瓶,同样倒出一枚。这枚的品质与第一枚相差无几,甚至还要略微粗糙一些。
当他打开第三个瓷瓶,倒出其中一枚丹药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第三瓶中的丹药,色泽明显要比前两瓶的明亮一些,丹体也更圆润了几分,正是刘民在掌握“骨粉助燃法”初期,分批次、小心翼翼炼制出的那些,品质比最初的“黑煤球”要好,但离中品还有一段距离。
王元将三枚丹药并排放在掌心,细细端详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以及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王寿在一旁看得分明,嘴角那抹自信的笑容愈发浓郁,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轻蔑,仿佛在说:就这点东西,也值得如此郑重?
林凡则依旧如同一尊冰雕,只是那锐利的目光在触及王元掌心那三枚品质不一的丹药时,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