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听闻“三炼丹”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显然并未听过这个名号,这倒也符合“偏门丹方”的说法。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职业笑容又浮现出来,只是这次,笑容中似乎多了几分真实的考量:“原来是‘三炼丹’,客官谦虚了。能自行炼制丹药,无论丹方是否偏门,都是一门了不起的手艺。观此丹成色,虽非上品,但也算中规中矩,若真如客官所言,对内外伤皆有疗效,倒也算是不错的疗伤丹药了。”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热络起来,但刘民能感觉到,对方此刻的兴趣,比之前推荐丹方时要真实得多。毕竟,能拿出丹药来卖的,至少证明有炼丹的能力,这比空口白牙说要买丹方的,更具潜在价值。
就在此时,那小厮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堆笑道:“客官,说来也巧。不瞒您说,我们店里的一位伙计,前两日在搬运药材时不慎被重物砸伤了腿脚,虽经处理,但这两日依旧疼痛难忍,行动不便,颇有些气血郁结之兆。既然客官这‘三炼丹’对内外伤皆有效果,不知……能否让他试用一枚,也好让我等亲眼见识一番贵丹的药效?当然,无论效果如何,这试药的丹药,我们百草阁都按市价付您灵石,绝不让客官吃亏。”
这小厮说话滴水不漏,既捧了刘民一手,又提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请求,顺便还想探探这“三炼丹”的底。
刘民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一来可以检验一下自己这普通品质“三炼丹”的实际药效究竟如何,毕竟他自己平日里要么不用,要么用的都是上品乃至极品,对这种“大路货”的单颗药效反而没个准数;二来,若药效尚可,也能为接下来的交易增加些筹码。他现在需要灵石,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来解释自己丹药的来源。
想到此处,刘民脸上露出几分“乐于助人”的表情,爽快地说道:“这有何不可?能为贵阁伙计略尽绵力,也是在下的荣幸。丹药本就是用来救死扶伤的,谈什么灵石就见外了。”他嘴上说着客气话,心中却明白,这小厮后面那句“按市价付灵石”,才是重点。
“客官高义!”小厮闻言大喜,连忙对着后堂方向扬声道:“阿平,你且出来一下!”
随着他的呼喊,不多时,一阵略显沉重且带着些微拖沓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紧接着,一个身形略显壮实,但面色异常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与先前那小厮同样的青色短衫,只是此刻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虚汗,左腿行动不便,每走一步,眉头都会不自觉地皱起,显然在忍受着不小的痛楚。
“柳哥,您叫我?”那名叫阿平的伙计声音有些虚弱,目光在刘民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解。
那柳姓小厮指着刘民,笑道:“阿平,这位客官是一位炼丹师,他炼制的‘三炼丹’,据闻对跌打损伤、气血亏耗有奇效。你这腿伤正好对症,客官仁义,愿意让你试用一枚,看看效果。”
阿平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涌起一抹希冀。他这腿伤,虽然不算致命,但疼痛难当,已经影响了他日常的工作。百草阁虽然丹药众多,但他一个普通伙计,自然不可能随意取用那些高阶疗伤丹。
刘民看着阿平那苍白如纸的面容,以及他行走间强忍痛楚的神情,心中暗道:“看其气色,确实是气血亏虚,兼有瘀伤阻滞经络之象。”他对自己的“三炼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此丹虽非灵丹妙药,但用料扎实,炼制手法也远超普通炼丹学徒。只是,对方这伤势看起来拖延了两日,单凭一枚普通品质的丹药,能恢复到何种程度,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他平日里自己受伤,要么是几颗普通品质的一起吞服,要么直接就是上品、极品丹药入口,效果自然立竿见影。
他从瓷瓶中倒出一枚“三炼丹”,递给阿平,温和地说道:“这位道友,且服下此丹,然后寻一安静处运功调息片刻,看看效果如何。”
阿平接过丹药,那丹丸入手温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没有丝毫犹豫,张口便将丹药吞服了下去。随即,他便在柳姓小厮的搀扶下,走到待客区角落的一张蒲团上盘膝坐好,闭目凝神,开始运功化解药力。
刘民这才注意到,这名叫阿平的伙计,体内竟也有灵力波动,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是一名炼气初期的修士。他心中不由暗忖,这百草阁果然不简单,连一名受伤的伙计也是修士。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阁楼内暂时陷入了安静,只有阿平打坐时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街道上传来的嘈杂人语。柳姓小厮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阿平,神情专注。
刘民则端起桌上的灵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阿平身上,实则仔细观察着他细微的变化。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盘膝打坐的阿平,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那苍白的脸色之上,也悄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晕,虽然不甚明显,但比起之前那副随时可能晕厥过去的模样,已然是天壤之别。他额头上的虚汗也渐渐收敛,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阿平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浊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甜之味。
柳姓小厮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阿平,感觉如何?腿上的伤可有好转?”
阿平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腿,虽然依旧有些不适,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已经减轻了大半。他站起身来,尝试着走了几步,虽然依旧有些跛,但比起之前那副举步维艰的模样,已然灵活了不少。
刘民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这普通品质的“三炼丹”,药效也还算过得去。只是,不知是这丹药的药力终究有限,还是对方的伤势确实比较严重,这恢复的程度,似乎比他预想中要稍逊一筹。
就在刘民思索之际,那阿平停下脚步,转向刘民,脸上带着几分感激,却也带着一丝实事求是的评价,开口说道:“多谢这位道友赐药。这丹药入口之后,便化作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腿上的痛楚确实减轻了不少,气血也顺畅了一些。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若论起恢复效力,比起我曾经服用过的‘回春丹’,还是要差上不少。当然,‘回春丹’价格不菲,寻常也难以得到。总的来说,道友这‘三炼丹’,算得上是一种不错的疗伤丹药了。不知此丹……如何售卖?若是价格合适,我想购入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他这番话说得倒是中肯。既点出了丹药的不足,也肯定了其价值。
刘民闻言,心中有了计较。这“三炼丹”所用的药材,大多是些常见的药材,成本极低,尤其是对他这种炼丹成功率极高的人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沉吟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说道:“此丹炼制不易,在下平日里也是留作自用。若道友诚心想要,便……一枚下品灵石一颗,如何?”他心中盘算着,这个价格应该不算高,对方若是还价,自己也还有一定的降价空间。
不料,那阿平听后,眉头微微一挑,似乎觉得这个价格有些出乎意料,但并非嫌贵。他与柳姓小厮对视了一眼,柳姓小厮则微不可察地向他点了点头。
阿平随即从腰间储物袋中摸索了片刻,竟直接取出三张闪烁着淡淡红光的符箓,递向刘民,说道:“道友,我这里有三张‘火球符’,乃是标准的下品攻击符箓,激发后威力尚可,在坊市中一张至少也能值七八块下品灵石,三张便是二十多块灵石。我用这三张符箓,换你一瓶‘三炼丹’,不知可否?一瓶大约有多少颗?”
“符箓?”刘民见状,顿时愣住了。他本以为对方会用灵石购买,或是讨价还价一番,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提出以物易物,而且还是用攻击性的符箓来换取疗伤丹药!这三张火球符,品相不差,上面绘制的符文清晰流畅,隐隐透着一丝火属灵力的波动,显然是出自有些水准的符师之手,其价值,确实远超一瓶普通“三炼丹”的灵石价格。
一时间,刘民心中疑窦丛生。这百草阁的伙计,行事怎地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这究竟是单纯的看中了自己的丹药,还是……另有所图?那柳姓小厮在一旁含笑不语,眼神却似乎在不经意间扫过刘民的神情,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那三张火球符,静静地躺在阿平粗糙的掌心,符纸边缘泛着淡淡的灵光,绘制其上的朱砂符文,宛如凝固的火焰,透着一股的火属灵力波动。
刘民的目光在那符箓上停留了数息,心中念头急转。这“三炼丹”的成本对他而言几近于无,换三张实用的攻击符箓,单从价值上看,自己似乎并不吃亏,甚至还有小赚。只是,这阿平一个百草阁的普通伙计,出手便是三张攻击符箓,而且是用来换取自己这名不见经传的“三炼丹”,这行为本身就透着几分古怪。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者说,这百草阁,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含笑不语的柳姓小厮,那小厮脸上的笑容依旧热情,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仿佛一条经验老到的游鱼,在试探着水面上投入的饵食。
“这……”刘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一丝受宠若惊,他搓了搓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道友太客气了。我这丹药,不过是些粗浅玩意儿,哪里值得用三张符箓来换。若是道友不嫌弃,这一瓶丹药,便赠予道友调养伤势吧。”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将姿态放得更低。
阿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道友的丹药效果显着,小子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这三张火球符,还是我早年在外历练时偶然所得,留着也无大用,能换取道友的灵丹,已是我的福分。还请道友务必收下!”他说着,便要将符箓硬塞过来。
刘民心中冷笑,这话说得倒是漂亮。他假意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了那三张火球符,入手微沉,符纸的质感也颇为上乘。他略一沉吟,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同样不起眼的青色瓷瓶,递给阿平:“既然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这一瓶也赠予道友,权当交个朋友。道友的伤势,还需好生调养才是。”
他多给一瓶,并非完全是心血来潮。一来,这点丹药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二来,也想看看这百草阁的反应,究竟是真心看中他的丹药,还是另有图谋。再者,这阿平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或许日后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也未可知。
“这、这怎么好意思!”阿平接过第二瓶丹药,激动得脸都有些涨红,他看着刘民,眼神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道友高义!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小子的地方,道友尽管开口!”他将两个瓷瓶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对着刘民深深一揖。
那柳姓小厮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适时插话道:“阿平,还不快谢谢这位道友。客官当真是心善仁厚之人,我百草阁能结识客官这等炼丹师,也是荣幸之至啊。”
阿平再次道谢后,便被柳姓小厮催促着回后堂休息去了,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刘民,满脸的感激。待客区内,又只剩下了刘民和那柳姓小厮两人。阁楼内的药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阳光透过窗棂,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只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悠然飞舞。
柳姓小厮重新给刘民续上了灵茶,那袅袅升起的茶雾带着淡淡的清香,他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热络了几分,端起自己的茶杯,对着刘民遥遥一敬,开口道:“客官,听您的口音,还有方才与阿平的交谈,莫不是……初到这风火坊市?”他的眼神看似随意,实则紧紧锁着刘民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刘民心中一动,知道正戏要来了。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感受着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这才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副略带腼腆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小哥好眼力。在下确实是刚到这风火坊市没几日,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太熟悉,人生地不熟的,还望小哥日后多多关照。”他没有丝毫遮掩,直接承认了。在这种精明的人面前,过多的掩饰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原来如此!”柳姓小厮一拍手掌,脸上的笑容更显真诚了几分,仿佛恍然大悟一般,“难怪客官对我们这坊市的一些门道不太清楚。这风火坊市啊,水深着呢!尤其是这交易一行,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不少。”他呷了口茶,目光在刘民脸上转了转,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继续说道:“就比如方才阿平给您的那三张火球符,客官可知,为何他会如此轻易地拿出来交换您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