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
没有刁难?没有进一步的试探?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关于战斗的细节?
就这么轻飘飘地交代一句“蛰伏风火坊,等待指令”,然后拿走战利品就走人?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点吧?
刘民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以他对修仙界残酷规则的理解,以及之前遭遇的种种算计来看,铁家如此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弄到这里,绝不可能只是让自己安安稳稳地待在一个叫“风火坊”的地方。
这铁愉秋的态度,看似是完成了交接任务,但那份过于淡漠和理所当然,反而透着一股诡异。
这背后,肯定还有后手!或者说,这所谓的“蛰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刘民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冰冷和沉默。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对方显然也不会告诉他实话。
至于那两个储物袋里的东西……刘民更是毫不在意。
几个炼气一层的修士,能有什么好东西?加起来恐怕连两百块灵石都凑不齐。对他拥有苍月洞天,里面灵石以数万计的他来说,这点资源,连塞牙缝都不够。
铁愉秋拿走,便拿走了,正好省得他自己动手处理。
就在刘民心思电转之际,铁愉秋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去。
而一直如同鹌鹑般缩在一旁的那名铁家子弟,看到铁愉秋要走,脸上瞬间露出了既庆幸又更加恐惧的神色。
庆幸的是这位煞星般的“愉秋哥”终于要走了,恐惧的是……他要被单独留在这里,面对那个刚刚徒手用石头砸死两个炼气一层修士的怪物!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铁愉秋的背影结结巴巴地喊道:“愉……愉秋哥,等等……等等我……”
铁愉秋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自己跟上。”
那名铁家子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用带着极度恐惧和一丝哀求的目光,飞快地瞥了刘民一眼,仿佛生怕刘民会突然暴起将他也用石头砸死。
他哆哆嗦嗦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在铁愉秋身后,一刻也不敢停留,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地方。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尤其是后面那个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身影,刘民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弱者的恐惧,引不起他丝毫的同情,也无法让他放松警惕。
他缓缓收回目光,再次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灵力消耗不小,特别是最后硬抗两张金针符,几乎抽空了他丹田内近三成的灵力。而且由于情急之下过度运转灵力,自己的经脉承受不住,身体的震荡感也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
“风火坊……”刘民低声默念着这个地名,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不管铁家有什么阴谋诡计,不管这风火坊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须去。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也是他接近铁家核心,寻找解除身上禁制方法的唯一途径。
他抬起头,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是之前那三个修士逃窜过来的方向。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和猜疑,刘民迈开脚步,朝着风火坊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山路崎岖,草木渐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臭虽已淡薄,却仿佛渗入了每一寸泥土,提醒着不久前那场单方面的屠戮。刘民面无表情,步履沉稳,朝着铁愉秋所指的方向,也就是那三个修士逃来的方向,不紧不慢地前行。
他的身体,在灵气的缓慢流转下,逐渐抚平着硬抗金针符所带来的震荡余波。肌肉深处那股被反复敲打的酸麻感正在消退,但丹田内消耗掉的灵力,却需要时间来恢复。
行出约莫数十里,地势逐渐开阔,远方隐约可见一些简陋的建筑轮廓,并非想象中青石铺路、楼阁俨立的坊市模样,反而更像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寨子?
是的,用“寨子”来形容或许更贴切。
低矮的土石围墙断断续续,上面插着削尖的木桩,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干涸的、暗褐色的污渍,不知是兽血还是人血。围墙内外,稀稀拉拉地散布着一些用石头、木头搭建的简陋屋棚,歪歪扭扭,毫无章法。
几个穿着各式各样、材质粗劣衣袍的修士,三三两两地出入着寨子唯一的、用巨大原木搭建的入口。他们大多神色警惕,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背上或腰间挂着刀剑之类的凡俗兵器,少数人身上则有微弱的灵气波动,显然是炼气初期的修士。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混杂着草药、劣质丹药、汗水以及淡淡血腥味的复杂气味。这里感受不到丝毫坊市应有的繁华与秩序,只有一种原始、粗粝、以及……时刻紧绷的紧张感。
“风火坊……”刘民停下脚步,隐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眯起眼睛打量着远处的据点。
这地方,与其说是坊市,不如说是一个在残酷环境中挣扎求存的散修聚集地。看这戒备森严、气氛肃杀的模样,显然正处于某种非常时期。
他没有急于靠近。铁愉秋那句“长期蛰伏,等待通知”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暂时束缚了他的行动。他需要先弄清楚这里的状况。
接下来的几天,刘民如同幽灵般,潜伏在风火坊外围的山林之中。他白天选择视野开阔的高处进行观察,夜晚则悄然靠近,凭借远超同阶的神识,捕捉着那些零碎的、飘散在风中的信息。
渐渐地,他对这个所谓的“风火坊”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这里确实是一个散修抱团取暖形成的组织,但并非完全松散。内部隐隐以两个家族——陈家和叶家为核心,联合了一批实力较强的散修,形成了一个联盟。平日里,这个联盟对普通散修约束不多,更像是一个提供庇护和有限交易的平台。
然而,越是观察。刘民越是发现风火坊做了一件让刘民都感到有些诧异的事情——这个修士总人数恐怕还不到一千的势力,竟然主动向铁家宣战了!而这些天刘民不是没见过炼气二层的修士,可那也没见过几个。
铁家,即便失去了子午谷的庇护,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底蕴绝非这种草台班子可比。风火坊哪来的底气?
随着更多的信息碎片被拼凑起来,刘民才大致明白了缘由。风火坊并非单独行动,他们的背后,站着另外两个宗门势力的影子——九曲宗和别离煞帮。但除此之外刘民觉得背后肯定还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因为在他看来,现在这里遇到的所有人用天眼术一看,没有一个是比铁柱身上的雾气更浓郁的。
这几个势力都和刘民打过交道,如今三个势力都有人殒命在他的手上了。看来,是有人想趁着铁家失势,来分一杯羹,或者说,是想踩着铁家这块垫脚石往上爬。
而风火坊,显然就是被推到台前的卒子。有九曲宗和别离煞帮在一旁协助,难怪他们敢捋虎须。一时间,双方围绕着一些资源点和地盘,冲突不断,互有死伤,倒也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均势。
“原来如此……铁家现在是内忧外患。”刘民心中了然。这或许也是铁家急于利用自己这颗棋子的原因之一。
了解了大致情况,刘民便不再犹豫。当务之急,是处理好自身,为接下来的“蛰伏”做好准备。
他寻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内部干燥通风。确认四周安全后,刘民布下了一个简单的警戒陷阱。
他盘膝坐下,心念微动。
一个储物袋出现在他手中——正是那得自鹰钩鼻修士的储物袋,被铁愉秋随手丢给他,算是默认了他的战利品,虽然里面空空如也,但至少是个掩饰。
然后,微光一闪,几件物品出现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那柄寒光凛冽的三阳剑,剑身上流淌着淡淡的火纹,一看就不是凡品。此剑威力巨大,但太过扎眼,一旦拿出,难免引人觊觎,甚至可能招惹无妄之灾。刘民毫不犹豫地将其重新收回苍月洞天。不到万不得已,此剑绝不能轻易示人。
接着是一堆杂物,包括一些疗伤丹药、以及一些零散的材料。这些东西价值不高,但也可能带有某些势力的印记,刘民仔细检查了一遍,将大部分也收回了洞天,只留下几瓶最普通的疗伤药和辟谷丹。
然后是灵石。苍月洞天内,灵石堆积如小山,数万之数,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疯狂。他从中取出了大约五十块灵石,放入了那个从铁柱手上得来的、品质低劣的储物袋中。这个储物袋空间狭小,禁制粗糙,正好符合一个落魄散修的身份。
他又挑选了几张最低阶的火球符、土盾符、轻身符,约莫十来张,同样塞进了那个次品储物袋。这些都是大路货,威力一般,但足以应付一些低烈度的场面,也符合他要扮演的“炼气一层巅峰散修”的身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迷仙石之上。
此石入手温润,看似普通,却能干扰神识探查,妙用无穷。这等异宝,自然是要贴身存放的。他将迷仙石小心地收入怀中,用衣物隔开,确保不会轻易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刘民审视着那个次品储物袋,里面装着五十块灵石、十来张低阶符箓、几瓶丹药,再加上他此刻显露出的炼气一层巅峰的修为,以及那一身在打斗中略显破损的衣服——一个实力尚可、但身家不丰、略显狼狈的散修形象,便初步构建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了。”刘民收起储物袋,挂在腰间,再次检查了一遍山洞,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铁愉秋说要“蛰伏”,要“等待通知”。刘民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但他目前确实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够合理融入风火坊,又不至于引起过多关注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刘民便彻底化身为一个耐心的猎手。
他没有再靠近风火坊的核心区域,而是在其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游弋。他观察着那些进出风火坊的修士,观察他们的修为、神态、行动规律。
他看到过行色匆匆、满脸疲惫的队伍,身上带着厮杀后的血腥气,显然是刚从与铁家的冲突中退下来。
也看到过三五成群、呼啸来去,前往附近山脉猎杀妖兽或采摘灵药的散修小队。
更看到过一些独行客,眼神阴鸷,气息彪悍,一看就是刀口舔血、不好招惹的狠角色。
风火坊的修士构成,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混乱。这里就像是一个大染缸,什么样的人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或许就是眼神中那抹难以掩饰的警惕和对生存的渴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半月有余。
刘民的耐心极好,他就像一块真正的顽石,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那个合适的时机。他并不急躁,铁家的“考验”已经完成,铁愉秋也明确了“等待”的指令,他有足够的时间。
这期间,他也曾遇到过几波修士,但都远远避开,没有主动接触。他的目标是融入,而不是惹麻烦。
直到这一天。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刘民正坐在一处背阴的断崖下调息,忽然,两道气息由远及近,快速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刘民瞬间收敛了气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即将捕食的猎豹。
很快,两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虬结肌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修为赫然是炼气一层巅峰。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相对瘦小、贼眉鼠眼的男子,眼神滴溜溜地转着,透着一股精明和狡黠,修为是炼气一层后期。
这两人径直朝着刘民藏身的地方走来,显然是早就发现了他。
刘民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靠近。在这种地方,显露怯懦只会引来更坏的结果。
“嘿,这位道友,一个人?”刀疤壮汉在距离刘民五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声如洪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在刘民身上扫过,重点停留在他腰间的次品储物袋和那略显破损的衣服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瘦小男子则绕到了刘民的侧后方,隐隐形成了一个夹击之势,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