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少奶奶怀孕没多久,嘴巴刁钻,想吃酥山。但是去年南方没下雪,储存不到冰块。
而酥山这道甜点,骆潇根据原主的记忆可得知,是一种类似于现代冰激凌的东西。
那位婆子被派出来买冰:“冬日都难找到冰块,更何况是现在夏日,叫我上哪儿买冰?”
分明是大少爷为了哄少奶奶开心,故意为难她,至于是否能买到冰,是其次,孕妇要的是丈夫的态度。
骆潇立即迎上去,笑容温和:“这位嬷嬷,我这里有冰可以卖给您。”
嬷嬷审视她两眼,模样是好看的,皮肤也白皙细腻,但是穿着一般般,不像是家里能够屯得起冰的样子。
南方的冰块都是从北方运过来,储存在冰窖里的,凿冰花钱、运输花钱、储存花钱,所以南方的冰特别昂贵,尤其是夏季。
骆潇道:“这个时节,您跑遍整个云江县,都难以找到冰块,即便真有,也费时费力,还要花费许多银子。不如信我一次,不耽误您多少时间和银子。”
那婆子沉思片刻,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是眼前的姑娘面生得很,恐怕有诈。
不过她身后跟着两个粗使丫鬟,也不是很担心,婆子便道:“你的冰在何处,我需得见到,才能知晓是否干净。”
骆潇道:“嬷嬷您找个安静的地方——前方酒楼找个雅间,如何?我把冰给您看,我当着您的面把冰块吃下去,您便可知是否干净。”
婆子本就没想着能成事,只等着回去挨骂一顿,罚些月银就是了。
主家这么多亲朋好友,那般能耐,都找不到冰块,她一个婆子,更是没希望。
可现在有了机会,她也想抓住,办成这样的“难事”,主家肯定有赏的。
而且前方那家酒楼她熟悉,更不怕有诈了,当即点头,带骆潇和谢桑年去了对面酒楼的雅间。
岂料还未坐下,骆潇又道:“请嬷嬷叫店家准备两盆水来,其中一盆这么小,另外一盆这么大。”
骆潇用手比划了下,小盆犹如吃面的碗那么小,大盆有她一个怀抱那么大。
“小盆子越薄越好,再请人去药店买五斤生硝来。还要一张干净的布,能把整个大盆包裹起来的那种。”
现在的生硝还未用于军火,尚未属于国营,主要用来烧丹药,所以可以在药店里买到,但是也很昂贵。
婆子却诧异无比,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她有种被戏耍的恼怒:“我要的是冰块,你故意拿我老婆子寻开心?”
她已经想叫身后的粗使丫鬟上前动手了。
谢桑年眼底也闪过疑惑之色,他清楚骆潇根本没有冰块可卖,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缘无故,她戏耍这婆子,有何意义?
面对婆子的怒火,骆潇却不慌不忙,比婆子这等更难对付的患者家属,她见过太多。
“嬷嬷既然选择相信我了,便请相信到底。等您准备好我需要的东西,我若是再拿不出您要的冰块来,您再收拾我不迟。”
又道:“您可以安排一位姐姐去准备我要的东西,您和另外一位姐姐继续在这里盯着我。您这会儿还没付银子,出去再找冰块也需要另外花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您不会吃亏。”
口齿伶俐!且令人心服口服,婆子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当即让身后一个粗使丫鬟去告知店家,送一大一小两盆水上来,而后去买生硝。
她和另外一个丫鬟,则在雅间等着。
东西很快拿来,放到桌子上,婆子道:“姑娘,现在可以把冰块拿出来了吗?”
她倒是要看看,这丫头在搞什么鬼把戏。
她们萍水相逢,莫名其妙耍她玩,目的何在?
“冰块是昂贵的东西,请嬷嬷和两位姐姐到外头等我,天黑之前,我会把冰块送到你们手上。”
婆子闻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姑娘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少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媳妇,你戏耍老婆子不要紧,但是叫我家大少奶奶吃不到酥山,姑娘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骆潇还是刚才那句话:“请嬷嬷和两位姐姐到外头等我。”
婆子怒气冲冲地瞪她一眼,最终还是压住心头怒火,带着两个粗使丫鬟到雅间外边等着。
雅间内,骆潇估算了下现在的温度。
初夏,白天最高气温二十五六度,现在接近傍晚,气温二十度左右。
时间来得及。
骆潇将干净的那碗水,小心翼翼放到大盆中央,确保盆中的水可以淹没大部分碗身,却不会溢入碗内。
她便开始将足量的生硝,缓慢而均匀地撒入大盆的水里,并且用木棍轻轻搅动,加速生硝的溶解。
谢桑年不知道她在玩什么,只盯着她细长粉白的指尖看。
她做农活不上心,也不爱做家务。
在农村还要像个千金小姐一样,处处细致讲究,干活还得戴手套,保护她的纤纤玉指。
……早上喜欢赖床便罢了,中午还要睡一觉,娇气得很。
但是在这些事上,却又专注认真,仿佛不知疲惫。
窗外有阳光洒进来,裹住她全身,她连头发丝好像都变成了金黄色,有种近乎梦幻的美。
盆壁开始凝结水珠,出现白霜,冒出寒气。
谢桑年眼底闪过惊愕之色,眼前的女子,她没有冰块,但是她会制冰。
而且,她直接在他的面前制冰,从始至终都没有让他回避。
期间,骆潇还不忘记搅拌碗内的水,防止碗中心的水因为隔热而迟迟不结冰。
那张布则用来将整个大盆盖住,避免接触外边的热空气,加速冰块凝结。
谢桑年忽然问了个问题:“需要多少时间结冰?增加生硝的数量,可以加速吗?”
他压低声音了,两人像是在说悄悄话。
骆潇抬眸看他一眼,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孩子好奇和微微震惊的表情。
“初夏的温度,一两个时辰能结冰。酷暑的话需要的时间更多些。
“增加生硝数量不能加速结冰,当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它处于饱和状态,加再多的生硝也只会沉在水底,无法溶解。”
“饱和”二字,是谢桑年第一次听说,但是联想到浓度,他大概明白骆潇的意思了。
接下来就是等,两个人坐在雅间里等。
许久过后,谢桑年又压低声音问:“你如何学会制冰?”
仿佛此时他们是小小的团体,一起守护同一个秘密,不叫外边的人知晓。
谢桑年心想,大户人家的人都会吗?应该不是,否则也不会有婆子带着丫鬟出来寻冰的情况。
可如果大家都不会,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会。
骆潇笑了笑:“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答应带我出竹溪村?你回答我,我就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