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声嘀咕,声音里透出烦躁。
心想定是凤冠戴得太久,头上出了汗,湿气闷在皮肤上才惹出这些不适。
可还没等她缓口气,小腹猛地一抽。
一股熟悉的绞痛感突袭而来。
她脸色一白,下意识按住腹部,呼吸微微发颤。
“小姐,您不舒服?”
琼玉立刻凑了过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
“是不是屋里太闷了?我给您扇扇风,透透气。”
她赶紧拿过一旁的团扇,用力扇了起来。
可偏偏,风一吹,那痒意反倒像被火星溅到的干草,瞬间点燃。
“滚到门口跪着!别在这儿晃眼。”
姜露兰猛地扭头,冲着稚鱼怒声吼道。
“是……”
稚鱼颤声应着。
她颤巍巍地挣扎着爬起。
每动一下,膝盖就像被刀子割过般剧痛难忍。
膝盖蹭过门边粗糙的木棱时,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琼玉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忍不住嗤笑一声。
屋里终于清净了,只剩下龙凤烛偶尔噼啪一响。
烛泪滑落,映得四壁昏黄。
姜露兰的脸也开始痒了起来。
她又抬手狠狠抓了两下脸颊,留下几道鲜明的红痕。
可那痒意依旧不减,反而越抓越灼热。
琼玉见状也慌了神,声音带着焦急。
“小姐,是不是熏香不对劲?我给您换一炉?这香是不是太浓了?”
“不知道!”
姜露兰烦躁地挥手赶人,语气近乎失控。
就在这时,小腹又是一阵往下坠的绞痛。
不会吧……月事提前了?
她下意识掰着手指数了数,神情恍惚,心里猛地一沉。
不对,按日子算,还得半个月才到,绝不可能是这个时候。
一定是今天太累了。
从清晨沐浴更衣,到迎亲拜堂,再到坐床敬茶。
一整天没歇过,脚底发软,脑袋发昏。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声自言自语。
“去个人,问长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她咬着牙,终于忍不住下令。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灯笼的光晕在窗纸上晃动,影影绰绰。
“长公子回来啦!”
门口丫鬟尖声喊,声音拖得又高又长。
屋里的空气一下绷紧。
所有人屏住呼吸,连烛火都似乎安静了下来,轻轻摇曳着微弱的光。
琼玉手忙脚乱地把盖头给她重新盖好。
她低声安抚:“小姐莫慌,没事的……”
姜露兰顾不上脸上被盖头磨得发痒,也顾不上腹中一阵阵隐隐作痛的不适。
她知道,此刻她不是姜家那个娇养的女儿。
而是沈府未来的主母,一举一动皆在人前。
门外酒气扑面而来,混着檀香与脂粉的气息,令人头晕。
沈晏礼被人半扶半架地走进来。
他身后一群宗亲子弟闹哄哄地跟着,推搡着挤进门缝,满嘴荤话。
“哎哟,新郎官总算来了!”
“可把咱们等惨了!”
“快掀盖头!今儿得喝个通宵!”
“都闭嘴!滚!”
沈晏礼猛地扬声怒斥,声音哑得不像样。
众人看他脸色阴沉,眼底布满血丝,顿时吓得不敢再吭声。
刚才还喧闹如市的场面瞬间冷清下来。
沈晏礼的目光只在稚鱼身上停了半秒。
随即,他猛地转开视线,落到了床边那个一身红衣的身影上。
姜露兰静坐如塑像,红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
张嬷嬷立马领着丫鬟们退下。
门扉轻掩,屋内只剩下琼玉和两个姜家陪嫁过来的婆子。
她们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沈晏礼穿着大红喜服,金线绣着双龙戏珠纹,腰间玉带锃亮,衬得他身姿挺拔。
本该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可他嘴角没一点笑,眉头紧锁。
眼神里压着一股子火气,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气势依旧不容小觑。
他直直朝稚鱼走来,脚步沉重。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琼玉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微微颤抖,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
姜家的婆子们又气又怕,互相交换着眼神,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稚鱼低着头,视线被红盖头挡得严实。
“过来,把合卺酒端上来。”
沈晏礼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无人应答。
屋内一片死寂。
“听不见?”
沈晏礼嗓音更哑,语气陡然冷厉。
张嬷嬷咬牙上前一步,额头冒汗,硬着头皮颤声道:“长公子,这不行啊!合卺酒是礼数,乃是新人共饮、结为夫妇的吉仪,怎能由一个犯错的丫头端?这不合规矩,会坏了运气,损了您和小姐的福分啊!求您三思!”
“规矩?”
沈晏礼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也配跟我谈规矩?”
话音未落,他抬脚,一脚狠狠踢向旁边那张贵重的黄花梨圆凳。
凳子被踹得横飞出去,撞上墙壁。
砰的一声巨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溅了一地。
所有人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头狂跳。
“在这王府,在我屋子里,我说了算!”
沈晏礼厉声喝道,声音嘶哑。
“怎么?你们将军府的人,刚过门就想教我怎么待人?谁给你的胆子?”
这一脚,狠狠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闷一响。
宾客们屏息凝神,连眨一下眼都不敢。
唯恐惹上那杀气腾腾的长公子。
琼玉和张嬷嬷腿一软,膝盖一弯,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们磕头如捣蒜,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求公子饶命,求公子开恩啊!”
盖头下,姜露兰气得浑身发抖。
她咬紧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
沈晏礼连半分颜面都不给她留!
今日是她大婚之日,他却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羞辱她带来的仆婢,分明是打她的脸!
她浑身发痒,肚子也一阵阵发沉。
可她不能动,不敢动,只能硬撑着端坐在床边。
“稚鱼。”
沈晏礼又叫了一次。
稚鱼嘴唇咬得发白,左手撑地,指尖磨得生疼。
她慢慢站起来,动作迟缓。
跪久了,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可一站起来,钻心的痛便如毒蛇般顺着双腿直冲脑门。
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一个趔趄,差点重重摔倒在地。
桌上摆着一对雕龙凤的酒杯,象征着百年好合,鸾凤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