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从东海千里挑一选来的上品珍珠,光是一颗,就够你卖身三年都赔不起。要是掉了一颗,你卖了骨头,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稚鱼没有回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终于,鞋带解开了。
她双手捧着那双沉重的红鞋,恭敬地放在床边的绣墩上。
姜露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靠回软枕上,伸直了腿。
“给我捶腿。”
稚鱼默默爬上脚踏,双膝跪稳,双手抬起,轻轻地落在姜露兰的小腿上。
“没吃饭是吧?”
姜露兰突然瞪眼,语气暴躁地斥责。
“手底下使点劲儿!你以为我是让你给我搔痒吗?”
稚鱼咬紧了牙关。
她闭了闭眼,随即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她掌心与绸缎摩擦的细微声响。
“谁让你下死手?你是想把我捶残?”
姜露兰眼神凌厉,声音陡然拔高。
她猛地抬脚,狠狠踹在对方手背上。
玩够了,姜露兰才轻蔑地冷笑一声。
“算你还有点用。念在你以前服侍过我,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也还算勤快,这杯喜茶,你来敬。”
琼玉立刻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她迅速转身,从托盘中端起一杯热腾腾的茶。
她快步上前,将茶盏递到稚鱼面前。
稚鱼缓缓站起来,双腿因跪得过久而有些麻木。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滚烫的茶盏。
终于走到床边,她双膝一软,重重跪下。
“奴婢祝夫人新婚快乐,愿您与长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姜露兰坐在床沿,凤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
她却一动不动,唇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看都不看那茶盏一眼,更没有伸手去接。
她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任那滚烫的瓷盏死死压在稚鱼的手心。
稚鱼的手臂早已酸麻发颤,汗水顺着指缝一滴滴滑落。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姜露兰忽然冷笑出声,声音尖利。
“这话从你嘴里吐出来,真恶心。你算什么?不过是个替我上婚床的丫头,睡了我丈夫,现在居然敢祝我幸福?你配吗?你配说这话吗?”
稚鱼低着头,下颌紧贴胸前,睫毛在摇曳的烛火下轻轻颤动。
“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夫人让奴婢去,奴婢不敢不去……”
“听命?”
姜露兰猛地抬手,手腕一翻,带着千钧怒火狠狠一挥!
“啪!”
茶盏应声而飞,砸在青砖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瓷片迸溅开来,茶水直扑稚鱼面门!
脸和脖子瞬间通红,皮肉鼓起细小的水泡,疼得她全身止不住地打摆子。
院外,宾客笑闹声震天响。
房里,却死一般寂静。
只有稚鱼急促的喘息声,还有滚烫的水珠从她发梢滴落。
姜露兰冷冷开口,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才哪到哪?你就疼成这样?真是个贱骨头。”
她抬起脚,那双精心绣制的红绣鞋。
稚鱼被这一脚踹得整个人失控地向后跌倒,脊背重重撞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觉喉头腥甜,一口血差点涌上。
茶盏早已碎了一地,瓷片飞得到处都是。
有一片锋利的碎瓷,正好划过她的掌心,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手背因刚才那一脚的撞击而麻木刺痛,掌心则像被刀子生生割开,火辣辣地烧着。
她趴在那儿,脸色惨白,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
琼玉立马冲过来,脸色铁青。
她抬手就是一耳光,啪地一声脆响。
“下贱的东西!大喜的日子敢摔杯子?你是存心惹夫人不痛快是不是?你想坏了夫人的吉兆,是不是活腻了?”
她指着稚鱼的鼻子,声音尖利。
“小姐别生气,为这种人脏了手实在不值得。”
琼玉连忙转过头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
“还不赶紧把地上那些碎瓷片全给我捡干净?要是敢拖拖拉拉,看我不让你吃足苦头!”
稚鱼咬紧牙关,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微微颤抖。
掌心那道刚裂开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
右肩被踹中的地方像是骨头错位了一般,阵阵剧痛随着每一次动作钻入骨髓。
可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皮肉之苦罢了。
真正的痛,是被人踩进泥里,还要笑着低头认命。
而今日所受的屈辱,她早已一字一句刻进心里。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一个不落地还回来。
她低垂着头,发丝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庞,膝盖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左手还算完好,她缓缓伸出手去,指尖轻轻碰触第一片瓷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果然,不过片刻,一片尖锐的瓷角划破了她的指尖。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一滴滴坠下,在灰白的地砖上溅开细小的红点。
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依旧机械地捡拾着。
姜露兰站在上方,双手交叠于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幕。
心中翻腾的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
然而,念头一闪之间,沈晏礼方才看向稚鱼的眼神又浮现在脑海。
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
只这一想,怒火便再度从心底蹿起。
一旁的琼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见小姐神色缓和,自己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自从小姐嫁进府门的那一刻起。
稚鱼这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就再也不可能堂堂正正地抬头做人了。
想到前几天,稚鱼还穿着簇新的衣裙,打扮得体面光鲜。
凭什么?
一个下贱丫头,也敢攀上高枝?
就在这时,姜露兰的目光忽然一顿,视线精准落在稚鱼的脖颈处。
那里,一抹细细的红绳正从衣领边缘悄悄露出。
她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她冷冷开口,声音不高。
稚鱼正低头捡拾瓷片的手猛地一僵,指尖几乎扣进地面。
她没有答话,只是屏住呼吸,沉默着。
“我让你抬头!”
姜露兰的声音陡然拔高。
稚鱼缓缓抬起脸,露出一双隐忍倔强的眼睛。
就在她胸前,一枚小巧玲珑的玉坠静静悬挂。
那是沈晏礼几天前随口送她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