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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纨绔子弟留下的,则是更令人作呕的东西——幼稚的狂妄,浅薄的野心,还有被溺爱浇灌出的、理所应当的占有欲和简陋的欲望。
这些声音、画面、情绪的碎片,像狂欢节后满地肮脏的彩纸和油污,塞满我意识的角落。
我知道,直接消化它们能让我更快地强大,但代价呢?
我会不会也慢慢染上那些我恨之入骨的颜色,长出和他们一样扭曲的面孔?
不,不可能,就算我清楚那消化没有什么代价,不会再有无间的低语,但我也不想直接接触那种东西。
不,我绝不接受这种方法。
可能是精神上的洁癖作祟?
亦或是反抗这种“便捷”和更接近于我自身“功能”的路线,能让我维持住自我?
无所谓,只是会麻烦一些。
复仇需要力量,但我需要的是干净的力量,至少,是尽可能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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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旅程的第七天,我躲进了城市边境山脉深处一座几乎被遗忘的猎人小屋。
外面下着冰冷的雨,敲打着朽坏的木檐。
我点燃壁炉里半湿的木头,守着那点艰难腾起的、带着浓烟的火苗。
火光摇曳,映亮了我始终贴身藏着的几页羊皮纸——从一个书房深处带出来的、关于过去本身的东西。
这是更古老的遗存,某个早已湮灭的教团试图研究或对抗那本编年史而留下的残篇。
字句佶屈聱牙,插图诡谲难明。
我逐字逐句地啃着。
一页上画着环形的仪式场,中心一个点,周围环绕着七个小点,线条复杂地连接着它们,旁边标注着“祭品”、“代价”、“代谢”、“提纯”......还有“提炼”的字样。
另一页,则是一幅阴森的图画:黑色湖水中央,孤零零矗立着一座旅馆,每一扇窗都亮着灯,可投在水里的倒影,却是张牙舞爪的阴影。
旁边的笔记写着:“......锚定于寂静之水......宾客自愿赴宴......”
地上的积水倒映着黑色眼瞳里跳动的火苗。
一个冰冷、精密,却又带着些疯狂美感的计划,像藤蔓一样从这些古老的字句和我沸腾的恨意里攀爬出来,逐渐清晰,缠绕成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笼。
我何必去“吞食”,“消化”他们?
那太便宜,也太肮脏。
我需要一个解剖台,一个只属于,只适用于我的仪式。
把这些柱石——红月集会的中坚,阿纳托尔权力的基石,乌尔姆所有噩梦的共犯——统统扔进去,当作最好的“原材料”。
七天,用他们自己永无止境的欲望作柴薪,让他们的力量在精心设计的循环里。
慢慢“代谢”掉那些独属于个人的、肮脏的灵魂杂质,最后,萃取出相对纯净的灾厄之力。
而我,将是这个仪式的中心,成为主持一切的“容器”。
那些被剥离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欲望残渣和杂质......或许可以有个去处。
我微微偏头,抚摸感受着肩胛骨附近那对自吸收“暴食”后便时隐时现的、由纯粹黑雾构成的羽翼轮廓。
如果一次性获得的力量充足,它们,或许可以成型为真正的“羽翼”。
只有一个人例外。
诚司。
那个独眼。
他对这种力量的使用截然不同,反而类似于冰冷的“切割”与绝对的“支配”,里面应该还混杂着一丝对我而言异常“熟悉”的扭曲执着。
这种气息......我不抗拒。
它像一根早就扎进心里的刺,拔出来会带出血,留着却能时刻提醒我疼痛的来源,让仇恨的火焰永不熄灭。
他的力量,我要留到最后,真正地、彻底地“吃掉”,作为这场漫长盛宴的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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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地方呢?必须绝对隐秘。
湖心、寂静之水......这些词反复敲打着我。
记忆深处,某次翻阅陈旧卷宗时扫过一眼的信息浮了上来:边境以南,“遗忘之泽”,大片沼泽湖泊中,似乎有一个湖心岛,几十年前曾有人试图建造疗养地。
工程进行完毕,但因为周边开始沼泽化,最终荒废,只存在于十分久远的地图绘制之中。
就是它了。
我用那些无主的“古董”和失去主人的金币,在边境黑市换来了必需品。
——堆积如山的蜡烛,气味奇特的香料,几种闪着暗光的金属粉末,坚韧的绳索,效力强劲的麻醉与致幻药剂,还有一大批品质上乘的食材——仪式需要“贡品”,我会严格按照古卷的模式来准备。
然后,是一条旧的小机动船,引擎声沉闷不堪的,但够用。
接下去的日子,是难以想象的繁琐。
绘制可以覆盖整个旅馆核心区域与地下室的复杂符文,计算每一股力量可能流转的路径,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不容许任何差错。
我甚至根据古卷残片和自身对灾厄气息的微妙感应,成功调配出一种“粉尘”。
它能最大程度地抑制书页力量引发的波动,把即将燃起的熊熊大火,伪装成深水下的点点余烬。
三周后,一切就绪。
我站在湖边,望着远处被浓雾包裹的湖心岛。
岛上的建筑只是一个沉默的巨影,蹲伏在铁灰色的水面上。
天空低垂,云层是铅块的颜色,湖面平滑如镜,死寂无声。
完美的“寂静之水”。
“人总是讨厌鼠类。”
这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轻得像一声叹息,混在掠过湖面的风里。
我记得是在童年时期的哪本书里偶然瞥见?或者是绘本?
不过不重要,只是那低语不受控制,不合时宜地在我依然混乱的思绪中浮现。
“他们恐惧又厌恶它们。因为它们太小了,移动得快,不易捕捉,一张不适合的长脸,牙齿和尾巴,是沾染污秽和死亡的代名词。或者吞食粮食?可如今,它们早已没多少损害,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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