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我身边,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此刻也染上了一丝复杂。
“妻主,您……”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泽。”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我将【神来之笔】赠予你时,说过的话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记得。您说,此物有灵,心诚则灵。”
“那你觉得,像林枫那般,心术不正,满腹怨怼之人,即便手握神笔,又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
他沉默了。
“所以,你不必为他惋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他的手,不是今日才废的。”
“从他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从他那颗画心被嫉妒与贪婪蒙蔽的那一刻起,他的手,便以经废了。”
“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可悲罢了。”
柳泽看着我,看着我脸上那抹冰冷而残忍的笑容,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全然的,心悦诚服的敬畏。
“妻主。”他对着我,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柳泽,受教了。”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窗外那轮渐渐西沉的落日。
金色的余晖,将天边烧成一片瑰丽的血色。
那颜色,是拿绝望做底,用鲜血精心绘制出的地狱图景。
顾宸,你这张网,撒得不错。
只可惜,你网住的,不过是几条早已没了生息的死鱼。
而我这条真正的蛟龙,早已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搅动起一片足以将你彻底吞噬的万丈狂澜。
我等着。
等着你,亲手将自己,送入这片绝望的深渊。
—
“小姐,小姐!天大的好消息!”
杜鹃人还没到,那咋咋呼呼的嗓门先一步砸了进来,搅乱了流云苑午后的宁静。
我阖着眼,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由着祈恒在我身后,用他那力道恰到好处的指腹,揉散我连日算计积攒的疲乏。
不远处,柳泽指尖流淌出的清心之音如水般淌过,阳光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整个人清冷得不似凡人。
我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接过祈恒递来的温茶,慢条斯理的吹了口气:“瞧你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吧,今天又是流芳苑哪位,给咱们送乐子来了?”
杜鹃激动的一张小脸通红,眼睛亮的吓人,“城主府刚刚贴出告示,三日后,要在映月湖畔,举办三年一度的丹青大会!”
“丹青大会?”我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这个大会,我前世倒是听说过。
不同于那些贵女间的风花雪月,这是由城主府官方举办,面向整个倾花国所有文人墨客的,真正意义上的文坛盛事。
能在此拔得头筹者,不仅能获得“画圣”美誉,更能得到城主府重赏,从此平步青云。
“是啊!奴婢听说,这次的魁首,还能得到向皇女殿下献画的资格呢!”杜鹃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放下茶盏,嘴角的弧度冰冷又玩味:“这么大的事,想来我那位好姐姐,和她院里的那几位贤才,也该知道了吧?”
“那可不!”杜鹃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奴婢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去流芳苑看了一眼!您是没瞧见,那个林枫公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疯了似的!”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这个他眼中粗鄙无文的俗人,会比他还懂他那所谓的风骨。
话听了一半,我便没了兴趣。
心中默念。
“系统,给我接通流芳苑的画面。”
【遵命,宿主。】
一副清晰的,带着声音的画面,瞬间在我脑海中展开。
那是我无比熟悉的,流芳苑里那间偏僻破败的小院。
林枫正站在院中,穿着一身半旧的侍君服,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满身都是被现实磨掉所有棱角的颓唐之气。
他听着院外两个小厮叽叽喳喳的议论,那双本已死寂的眸子里,倏地燃起两簇骇人的鬼火!
“丹青大会……小画圣……”
他喃喃自语,像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疯了似的冲回屋,手脚并用的从床底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箱。
箱子里,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笔墨纸砚。
如今,却只剩下几支开裂的秃笔,和几块早已干涸的劣质墨锭。
他颤抖的伸出手,从中拿起一支笔锋开叉的秃笔。
他想握紧。
那双手却背叛了他,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毛笔“啪嗒”一声,从指缝滑落。
这双手...
曾被苏玥用无数天材地宝精心养护,能画出倾倒众生的绝世画卷。
如今,却连最简单的握笔,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