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拒绝签约,选择自由
手机屏幕还亮着,林雪那条消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合同已经改好,只要你点头,明天就能签。他们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默没回。
他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压在茶几上,像压住一段不想继续的对话。窗帘拉到顶,屋里暗着,只有冰箱运作的低频声还在。他坐在沙发上,没脱鞋,也没开灯,整个人陷在靠垫里,像一尊被抽了力气的泥像。
他闭眼,不是为了休息,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脑子里那根弦还在不在。
可一想,就疼。太阳穴突突跳,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碰到额角那道旧疤,是演武行时留下的,老吴说那是“江湖的印章”。现在这印章不疼,脑子疼。
他起身,动作慢,像怕惊动什么。走到女儿房门口,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屋里还留着孩子睡前的气息,绘本摊在床边,小书包挂在椅背上。他蹲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彩笔和橡皮中间取出一张画。
纸上是穿格子衬衫的男人,牵着两个小人,头顶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的超人爸爸”。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折好,塞进双肩包最里层,压在儿童绘本和速效救心丸下面。
第二天中午,阳光照进街角那家咖啡厅。林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两杯美式。她看了眼表,眉头微皱。对面的座位空着,桌上放着一个烫金封面的文件夹,封皮上印着音乐公司的logo。
门铃响了。
陈默推门进来,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肩线有点歪,像是早上穿得太急。他走过来,没看合同,先点了杯热豆浆。
“他们真说这是最后一次?”他问。
林雪点头:“赵承业在背后压资源,现在能抢到这个档期,已经是极限。签了,三个月直播,年保底八百万,分成另算。这是破局的机会。”
陈默低头吹了吹豆浆,热气糊在眼镜上。
“签了以后,我还能每天接孩子放学吗?”
林雪一愣:“当然可以安排时间,录制都集中在晚上——”
“那不是自由。”他打断她,声音不大,但很稳。
她盯着他:“你知道多少人想拿这个机会?这不是束缚,是台阶。”
“台阶也好,牢笼也罢,我不想踩着别人的规则往上爬。”他放下杯子,伸手拿过那份合同,翻都没翻,直接撕了。
纸片从指间飘落,像一场小型的雪。林雪没动,脸色变了。
“你疯了?”
“我没疯。”他把剩下的半截合同推到她面前,“我演了那么多角色,医生、电工、警察、厨师……演得再像,也不是我。现在,我想演自己。”
林雪咬住下唇,声音压得很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毁掉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知道。”他点头,“我也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不只是记错盐和糖,可能连孩子叫什么都会忘。”
他从包里掏出那本旧笔记本,翻开一页,推到她面前。上面是昨晚写的字,工整,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冷静:“精神透支,大脑皮层高频切换负荷过载,建议暂停使用技能至少十二小时,否则可能引发不可逆神经损伤。”
林雪看着那行字,手指微微发抖。
“你是认真的?”
“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他说,“我还能走,还能站,还能说话。但如果连命都搭进去,赚再多钱,回家面对的也只是空椅子。”
林雪没再说话。她低头看着满桌纸片,眼眶红了,但没哭。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他沉默,是因为想得太多;他决绝,是因为已经扛得太久。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又被推开。
一个穿黑色外套的女人走进来,戴着口罩和帽子,手里拎着录音笔。她本想直接穿过大厅去楼上录音室,脚步却在听到“接孩子放学”这几个字时顿住了。
是周婷婷。
她没上前,也没打招呼,只是站在柱子后面,看着那个穿着旧格子衬衫的男人,把撕碎的合同一点点收进包里。
她记得他。三个月前,《荒野挑战》录制,她高烧四十度,营地医疗组迟迟未到,是陈默背着她走了两公里山路,送到救护车上。当时她迷迷糊糊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只说:“我是来录节目的。”
后来她查过他的资料,发现他做过群演、当过志愿者、在聋校教过手语,甚至有护士说他半夜出现在产科仓库捐尿布。他什么都在做,又什么都不争。
现在,他为了能按时接孩子放学,当众撕了千万合约。
她站在原地,没走,也没动。直到陈默起身,跟林雪说了句“谢谢”,然后推门离开,她才缓缓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打了一行字:
“有人问我为什么崇拜陈默?”
她删掉,重打:
“因为他明明可以赚快钱,却选择了最难的路——当个真实的爸爸。”
她没写合约,没提撕纸,只从相册里翻出一张旧图:陈默蹲在幼儿园门口,和一个小女孩手语交流,阳光落在他肩上,像给他镀了层边。
她把图配上那句话,发了微博。
晚上八点,李芸在厨房洗碗,手机震了一下。她擦干手拿起来,看到周婷婷的微博,停了几秒,然后默默转发。
她没加任何文字,只贴了一张照片:陈默坐在儿子床边读绘本,头快低到孩子胸口,睡着了,手里还捏着那本破旧的笔记本。
转发后,她把手机放回窗台,转身继续洗碗。
水声哗哗响,窗外天已经黑透。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又来了,停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车窗降下一半,里面的人举着手机,镜头对准三楼那扇亮灯的窗户。
陈默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他没拉窗帘,也没躲。他就这么站着,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窗台边缘。
车里的人拍得更急了。
他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是手语。
“你拍吧。”
然后他转身,从包里拿出那本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一行字: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任何角色的扮演者。”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像雨落在屋檐。
他写完,合上本子,放进抽屉最底层。
站起身时,肩膀撞到了书桌角,一阵钝痛传来,他没皱眉,也没停,只是扶了下眼镜,走向客厅。
电视开着,放着一档亲子节目。他坐下,伸手去拿遥控器,手指刚碰到,又缩了回去。
他改用手,一点一点,把遥控器挪到儿子常坐的位置。
然后他靠回沙发,闭上眼。
楼下,那辆黑色轿车发动了,车灯亮起,缓缓驶离。
窗台上的水杯还在,杯底一圈水渍,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