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福海嫂子脸色一白,她立刻话锋一转,语气坚定:“但是,能治。 只是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调理也得更耐心。
光吃止疼片是治标不治本,我们必须把里面的寒气和瘀血化开,把亏耗的气血慢慢补回来,这才能除根。”
她开始详细说明治疗方案:“我先给你开五副汤药,里面会加入温阳散寒、强力活血化瘀的药材,同时也会兼顾补益气血。
另外,光喝药还不够,我再给你包一些艾绒,你每天晚上睡前,切几片生姜垫在肚脐下,把艾绒放在姜片上点燃熏灸,这叫隔姜灸,能温通经脉,驱散深层的寒气。”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药柜前,精准地拉开几个抽屉,取出附子、肉桂、小茴香、当归、川芎、阿胶等药材,熟练地称量、分包。动作间,专业而沉稳。
“嫂子,这病三分治,七分养。服药期间,务必严格忌口,所有生冷寒凉、油腻黏滑的食物都不能碰。
注意保暖,尤其是腰腹和脚,晚上坚持用艾叶煮水泡脚。心情也要放开朗些,思虑过重也会加重病情。”她细致地叮嘱着。
福海嫂子听着苏枝意条理清晰、考虑周全的诊断和治疗方案,看着她沉稳自信的动作,再对比之前去卫生院时医生三言两语的打发,心中百感交集。
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哎,哎!苏知青,我都记下了!都听你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肯这么仔细给我瞧……”
苏枝意将包好的五副药和一小包艾绒仔细包成一个包袱,递给福海嫂子,又再三叮嘱了煎药方法和禁忌。
福海嫂子接过药,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感激,她小心翼翼地将药包揣进怀里,仿佛揣着救命的希望。随后,她把手伸进棉袄内侧的口袋,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用手帕紧紧包裹的小包。
她解开手帕,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个五分的硬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钱往苏枝意面前推了推:“苏知青,你看这些……够不够?我知道这点钱肯定不够你的好药,家里现钱不多,我回头再……”
苏枝意看着她手里那显然是从家用里艰难挤出的零钱,心里一软。她记得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明白不能开完全免费的先例,但她更清楚福海嫂子家的情况。
她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去接那些钱,而是轻轻将福海嫂子的手推了回去:“嫂子,我们之前说好的,队里人用药,可以用粮食或者东西抵。
你这病需要长期调理,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多,这钱你留着,回头等你家鸡下蛋了,给我送几个鸡蛋来就行。 这药钱就算抵了。”
几个鸡蛋,在市面上价值或许比那几副药略低一些,但这既顾全了福海嫂子的颜面,没有让她当下为难,也守住了卫生室“非免费”的规矩,更带着一份乡里乡亲的体贴。
福海嫂子一听,眼眶顿时又红了。她岂会不明白苏枝意的好意?这分明是变着法儿在照顾她。她嘴唇哆嗦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连连的点头和一句带着颤音的:“哎!好!好!苏知青,谢谢你……等鸡下了蛋,我挑最大最红的给你送来!”
她紧紧攥着那些毛票,像是攥住了苏枝意给予的这份难得的尊重与温暖。
“快回去吧嫂子,记得按时吃药,注意保暖。”
福海嫂子怀里揣着药包,心里装着苏枝意的叮嘱和那份体贴,刚走出卫生室的门,差点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个满怀。她抬头一看,正是大队长李健国。
“大、大队长!”福海嫂子连忙站稳,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激动红晕。
李健国看她从卫生室出来,怀里还揣着东西,脸上神色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便随口问了句:“福海家的,你这是……找苏知青瞧病了?没啥大事吧?”
“没啥大事,没啥大事!”福海嫂子连忙摆手,语气里却带着一种找到了救星的庆幸,“就是找苏知青开了几副药调理调理。队长,苏知青真是这个!”她说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压低了些声音,语气由衷,“问得仔细,看得也准,心肠还好!咱们队上有福了!”
李健国一听,心里就跟喝了热汤一样舒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吧?我就说苏知青是有真本事的!行了,快回去歇着吧,按时吃药,把身子养好是关键。”
“哎,哎!那我先回了,大队长您忙!”福海嫂子连连点头,抱着药包,脚步轻快地走了。
李健国看着她比来时明显轻松了不少的背影,心里对苏枝意更是满意。他转身迈进了卫生室,人还没完全进来,爽朗的声音就先到了:
“苏知青,我刚才可碰见福海家的了,对你可是夸个不停啊!”他一眼就看见屋里烧得正旺的火盆,更是点头,“这火盆一生,屋里是像样多了,暖和!”
「是队长大叔来了!他好像很高兴!」 团子敏锐地感知到气氛,尾巴友好地摇了摇。
苏枝意和温玲玲见李健国来了,都站了起来。苏枝意笑着回应:“大队长你来了。正好,福海嫂子刚走。”
李健国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客气,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直接落到那片空着的北墙:“我过来就是跟你说床和帘子的事。床已经从仓库搬出来了,两个小子正往这边抬呢,估计快到了。帘子用的厚蓝布我也让你婶子找出来了,下午就让齐木匠过来量尺寸,拉铁丝!”
他办事果然雷厉风行,答应的事情立刻就落实。
苏枝意心里一暖,真诚地道谢:“让队长叔您费心了,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这有啥,都是应该的!”李健国大手一挥,看着眼前这初具雏形、越来越有模有样的卫生室,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李健国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年轻人的吆喝声。
“大队长!床抬来了,放哪儿啊?”
只见两个穿着旧棉袄、满头是汗的年轻后生,正吭哧吭哧地抬着一张厚重的旧木板床站在门口。那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质厚重,样式古朴,但结构依然结实。
“来得正好!”李健国赶紧指挥,“就放这儿,靠北墙,对,摆正喽!”
两个后生依言将床稳稳当当地放在指定位置,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激起一点灰尘。他们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焕然一新的卫生室,尤其是那个烧得正旺的火盆和安静蹲坐的团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辛苦你们了。”苏枝意连忙道谢。
“不辛苦,苏知青!”两个后生摆摆手,又看向李健国,“大队长,还有啥活儿不?”
“没了,你俩赶紧回去歇歇吧。”李健国打发走了两人,然后绕着床走了一圈,用力按了按床板,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老柏木料就是实在,睡三代人都没问题!就是硬了点,回头铺厚实些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齐大叔那沉默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他手里拿着一卷皮尺和一小捆粗铁丝,目光扫过新放置的床,便径直走向预定的位置,开始丈量房梁的高度和床的宽度,准备安装挂帘子的铁丝。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却高效利落。
「哇!床真的来了!好大一块木头!齐大叔也来了,他又要开始叮叮当当了嘛?」 团子好奇地凑近床铺嗅了嗅,又赶紧退回到苏枝意身边,避免妨碍到忙碌的人们。
看着眼前这迅速落实的一切,苏枝意心中暖流涌动。这不仅仅是一张床,一道帘子,更是来自大队和乡亲们实实在在的支持与信任。
“这下就像个真正的卫生室了。”温玲玲在一旁小声感叹,脸上也带着欣喜。
李健国双手叉腰,看着逐渐充实起来的屋子,语气充满信心:“苏知青,你就安心在这儿干!需要啥,就跟队里开口!咱们这卫生室,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枝意和李健国又说了会儿话,主要是关于年后卫生室可能需要常备哪些普通药材,以及如何发动社员们在农闲时采集一些本地常见的草药。李健国对苏枝意的想法一一记下,越发觉得这姑娘心思缜密,考虑长远。
见事情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李健国便站起身:“成,苏知青,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齐木匠那边弄得怎么样了,催他抓紧点,争取今天就把帘子给挂上。”
屋子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盆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齐大叔偶尔拉动皮尺和敲打铁钉的细微声响。
苏枝意走到那张旧柏木床边,伸手抚摸着粗糙而坚实的木质表面,心里一片踏实。她想象着以后这里拉上帘子,就能为一个又一个被病痛困扰的乡邻提供一处短暂休憩和安心治疗的私密空间。
温玲玲拿起扫帚,将刚才抬床进来时带到地上的少许浮土清扫干净,让屋子重新恢复整洁。
团子则在床脚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趴下,银色的眼眸好奇地跟着齐大叔的动作转动,似乎在监工。
苏枝意走到药柜前,开始整理里面的药材,将今天给福海嫂子抓药时动过的几味重新归位、称量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