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沉沉,海风带着大战后的咸腥与焦灼气息。戚继光站在急速航行的帅船船头,甲板上的血迹早已被水手冲洗干净,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他紧握着手中那枚温润如玉的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叶残生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西北内陆,龙脉交汇之地”。
戚继光(深吸一口气,对身旁肃立的亲卫统领沉声道):“传令,舰队暂泊金乡卫休整。另,取我密室中的‘火漆铜管’与‘六百里加急’令牌来。”
亲卫统领(神色一凛,低声道):“大帅,动用六百里加急与密管,可是要直奏……”
戚继光(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漆黑的海面):“不错,此事关乎国本,不容有失,亦不能经由通政司。你亲自去办,选绝对可靠之人,一明一暗,明线携普通捷报按常例递送兵部;暗线携密信,走驿馆绝道,直送京师……元辅张先生府邸,面呈张阁老本人!”
“末将遵命!”亲卫统领领命而去,脚步无声却迅捷。
片刻后,船舱密室内,灯火如豆。戚继光铺开特制桑皮纸,提笔蘸墨,却悬腕半晌,方才落笔。他并未提及代码井、掠星者等玄奇之事,而是以沉稳的笔触,详述了星骸礁遭遇前所未有之巨舰、苦战得胜的经过,尤其强调了敌军舰船制式诡异、战力骇人,绝非寻常倭寇或海上豪强所能拥有。笔锋一转,写道:
“然,此战虽捷,末将心实难安。战后清理战场,于敌酋残骸中觅得一物,其形制古怪,刻有异文,经随军通译勉强辨识,似与西北边陲流传之古老图腾相类。更有降者含糊供称,彼辈受命于‘漠北圣主’,其志非仅在东南一隅……末将愚见,恐有奸佞隐于西北,勾结外寇,欲乱我大明山河。东南之患,或为障眼之法,望元辅明察万里,暗查西北军政异动,尤须留意龙脉所经之敏感地域,是否有不合常理之土木兴作、人口迁徙或异常天象。此事千系重大,末将不敢专擅,特冒死密陈。”
写罢,他用特殊火漆仔细封缄,盖上私印,又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这是叶残生所赠,嘱其必要时可保信件一时平安。他将玉符小心嵌入铜管暗格,这才交给亲卫统领。
戚继光(凝视统领,目光沉重):“此信重于泰山。若遇拦截,宁毁勿失!”
“标下明白!必不辱命!”统领将铜管贴身藏好,身影没入夜色。
几乎同时,高悬于云层之上的心象方舟内,叶残生通过寂灭珠,隐约感应到那枚玉符正随着快马迅速远离东南沿海,朝着西北方向疾驰。他微微颔首,戚继光办事,果然雷厉风行。
织梦(流萤在舟内舞动,勾勒出模糊的西北地貌):“残生,西北方向,众生心念纷杂,有戍边将士的思乡与坚韧,有边民的困苦与期盼,但……似乎也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被压抑的恐惧与迷茫,如同地底暗流。”
守夜(山岳虚影传来凝重波动):“龙脉之气至西北而雄浑,然其流转似有滞涩之处,如健壮躯体隐有暗伤。残生,此行务须谨慎,那幕后黑手既能影响代码井,其对地脉之力的运用,恐超乎想象。”
启明(星盘光芒指向西北偏北):“根据晶石中残留的指令波动推演,其源头大致在河套至阴山一带,那里龙脉交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前朝遗迹众多之处。”
叶残生(目光穿透云层,望向西北夜空):“河套阴山……果然是风云汇聚之地。素心,我们这就出发。守夜,织梦,启明,方舟与碑海联系不可中断,沿途需时刻感应地气与人心变化。”
凌素心印记(月华流转,带来一丝暖意与坚定):“无论何处,我与你同在。”
心象方舟轻轻一震,槎身光华内敛至极,化作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淡淡虚影,悄无声息地朝着西北方向疾射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凡俗鸟兽。
数日后,京师,张居正府邸书房。
烛光下,张居正拆开那枚火漆密信,细细阅读。他眉头先是微蹙,继而越皱越紧,看到“西北奸佞”、“漠北圣主”、“龙脉敏感之地”等字眼时,指节不由轻轻敲击着紫檀桌面。他沉吟良久,取过一张空白条陈,奋笔疾书:
“戚帅忠勇可嘉,所奏之事,已知悉。东南善后,一力承担,勿使生乱。西北边务,本阁部自有区处。然事涉隐秘,不宜张扬,凡有发现,密报于内,不得外泄。切切。”
写罢,他用内阁首辅的暗印盖了,唤来心腹家人:“将此条陈,以最快速度密送戚继光。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去请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大人过府一叙,就说……本阁有要事相商。”
夜色中的北京城,看似平静,却因一封自东南而来的密信,悄然荡起涟漪。而此刻,叶残生已驾着星槎,飞临黄河上空,脚下是苍茫厚重的中原大地,前方,便是暗流汹涌的西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