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深处,暗流如刀。叶残生收起青鸟与玉简,周身心灯光华内敛如深海玄铁,寂灭之意弥漫,将自身存在彻底化入冰冷洋流与嶙峋礁影之中。他不再沿静仪仙子所赠的隐秘海图迂回,而是辨明方向,将速度催至极致,如同一道无声无息的黑色箭矢,撕裂重重水幕,笔直射向东南——那龙吟悲怆、杀机森然的瀛洲方向。
青鸟传递的破碎画面与信息,与神州警讯交织,在他心中勾勒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图景。代码井双线甚至多线出击,所图绝非一岛一地,而是从根本上覆写、吞噬此界文明根基!瀛洲龙墓、龙源、镇界碑,听起来便是关乎此界本源之物,绝不容有失。
“必须赶在丹霞与代码井攻破龙墓之前抵达!” 叶残生心念如铁,识海中与诸伙伴急速交流。
守夜山岳虚影传来沉重共鸣:残生,那青鸟提及“镇界碑”,令吾想起古老传说。海外三山,蓬莱居中,掌灵枢;方丈在东,镇地脉;瀛洲在南,锁海眼。而瀛洲核心,传说有一块“定海镇界碑”,乃上古真龙与先天神人共立,镇守此方天地东南气运,隔绝外混沌侵蚀。若此碑有失,或被邪力操控,则东南海眼不稳,混沌倒灌,法则崩乱,后果不堪设想!代码井目标,恐怕正是此碑!
织梦流萤之光急促闪烁,映照出许多混乱痛苦的梦境碎片:瀛洲的“梦”在流血……好多龙的“梦”在碎裂……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的“梦”好亮,但是被好多灰色的、冰冷的“线”缠住了,她在哭……还有黑色的、黏糊糊的“影子”从海眼里冒出来……
凌素心印记月华清冷:龙墓必是守护镇界碑之关键。公主以血脉强启古阵,应是激发了龙墓本身的防御机制。然叛徒里应外合,代码井之力诡谲,恐难持久。残生,你虽得青鸟信物,然瀛洲形势不明,敌众我寡,需寻隙而入,不可硬撼。
启明星盘光华在凶险天机中艰难推演:前路大凶,煞气冲霄。然玉简为凭,或有一线契机。卦象显“潜龙在渊”,需待时而动。东南海域,恐有拦截。
叶残生目光沉静,将所有信息飞快消化。他一边疾驰,一边分出心神探入那枚龙纹玉简。玉简入手温润,其上龙纹似有生命般游动,传递出一股纯正、古老、略带哀伤的龙族气息,更有一丝微弱的、与同悲鼎隐隐契合的“镇守”道韵。神识沉入,玉简中并无具体功法或地图,唯有一道清晰的、指向瀛洲某处隐秘“海眼”节点的空间坐标,以及一段简短的、以龙语烙印的意念:
“持此简,过‘逆鳞峡’,可见‘潜龙道’。道尽,即为‘镇海碑’外廊。慎之,慎之。——敖璇”
敖璇?这应是那位被困公主的名讳。这玉简,竟是通往镇界碑外围的秘钥与路径!只是这“逆鳞峡”、“潜龙道”,听名字便知绝非坦途。
正当他揣摩路径之时,前方幽暗海水中,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规律性的灵力波动,伴随着低沉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嗡鸣声。叶残生身形骤停,隐于一道海底裂缝之后,心灯微照望去。
只见数里之外,海水被无形的力场排开,形成一条短暂的、无水的通道。三艘形制奇特、长约十丈、通体覆盖着银白色金属甲板、线条硬朗冰冷的梭形“舟船”,正无声无息地悬停在海水中。舟船表面铭刻着复杂的、与代码井秩序同源的符文,闪烁着冰冷的白光。每艘舟船旁,皆有十余尊身披全覆盖式银白铠甲、手持秩序长枪、气息冰冷、眼神空洞的傀儡静静悬浮,正是代码井的标准战斗单元。而在中间那艘较大的舟船船头,赫然立着两道身影。
一人身着蓬莱制式的八卦紫绶仙衣,面容清瘦,三缕长髯,手持一柄赤玉拂尘,周身法力澎湃,赫然是元婴中期修为,但其法力流转间,却隐隐有一丝不协调的秩序白光混杂其中,使得原本飘逸的仙灵之气带上了几分刻板与凌厉。正是蓬莱丹霞长老!
另一“人”,则非血肉之躯。它身高近丈,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流转着数据流光的水晶般物质构成,人形轮廓,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是纯粹的、冰冷的秩序白光,仿佛能洞悉一切规律。其气息晦涩深沉,虽未刻意散发威压,却让周围海水都似乎凝滞了几分。正是代码井的“使者”!
“巡查至此,未见异常能量扰动。‘逆鳞涡流’即将平复,按计划,半日后准时发动总攻。务求一击击破‘蟠龙古阵’外层,擒拿敖璇,夺取‘龙魂密钥’。” 代码井使者发出毫无感情波动的、金铁摩擦般的声音,用的是某种通用神念语言。
丹霞长老抚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与狰狞:“使者放心。瀛洲内部‘化龙池’一脉已尽在掌握,敖钦那老顽固也被困于‘困龙渊’。只要拿下敖璇,取得密钥,打开龙墓核心,镇界碑与龙源便是囊中之物。届时,以此碑为基,改写东南海眼法则,大人之秩序,便可真正扎根此界,再无滞碍!只是……” 他略一迟疑,“蓬莱那边,清虚老儿与静仪等人似乎有所察觉,恐会生事。”
“无妨。” 代码井使者冷漠道,“清虚受‘秩序之种’侵蚀已深,不过强自压制。待瀛洲事成,携镇界碑之威返回蓬莱,他若识相,可允其保留部分自主,纳入新秩序。若冥顽不灵……便与瀛洲逆党同论。汝之功劳,大人记得。‘蓬莱御序之主’之位,已为汝预留。”
丹霞长老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喜色,躬身道:“多谢使者,多谢大人!丹霞必竭尽全力!”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细节,那代码井使者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中间舟船。丹霞长老则指挥着傀儡与舟船,开始向某个方向缓缓巡弋,显然是在做最后战前巡查与清场。
叶残生屏息凝神,将对方对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心中寒意更盛。果然如此!代码井意在镇界碑,欲以其为节点,彻底改写此界部分法则!丹霞甘为爪牙,所求乃是蓬莱权柄。瀛洲内部竟也有叛徒“化龙池”一脉,老龙敖钦(想必是瀛洲之主)也被困。敖璇公主独木难支,情况危急万分!
“半日后总攻……必须赶在他们之前,通过逆鳞峡,潜入镇海碑外廊,找到敖璇!” 叶残生心念急转。对方有三艘武装飞舟,大量傀儡,更有丹霞与代码井使者两大高手,正面冲突绝无胜算。唯有利用玉简所示秘径,悄然潜入。
待丹霞一行巡弋远去,叶残生毫不犹豫,辨明玉简所示“逆鳞峡”方位,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悄然潜行而去。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海域景象陡变。
原本相对平缓的海底地势骤然下陷,形成一道深不见底、蜿蜒如龙躯、两侧岩壁布满了尖锐倒刺(状似龙之逆鳞)的巨大海沟!海沟之中,并非静止,而是充斥着狂暴无比的暗流与漩涡,水流颜色呈现诡异的暗红与漆黑交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撕扯之力与混乱的灵力乱流,寻常金丹修士卷入,恐怕瞬间就会被撕碎。这里,便是“逆鳞峡”!
玉简所示坐标,正在这恐怖海沟的某一段。叶残生凝视着那毁灭性的涡流,心灯映照之下,能看见涡流之中,隐藏着无数细微的空间裂缝与混乱的法则丝线,确实凶险异常。然玉简传来微热,指引着其中一道相对“平稳”的、隐晦的路径轨迹。
“便是这里了。” 叶残生深吸一口气,同悲鼎虚影在头顶浮现,垂落道道玄黄之气护住周身。寂灭珠意全力催动,化去逼近的狂暴乱流。心灯光华凝聚于双目,牢牢锁定那条隐晦路径。
“诸位,助我!” 他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融合了心灯寂灭之意的流光,毫不犹豫地投身于那狂暴恐怖的“逆鳞峡”涡流之中!
霎时间,天旋地转,巨力撕扯,乱流如刀,更有混乱的法则碎片不断冲击神魂。叶残生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依循玉简指引,在毁灭的激流中艰难穿梭、闪避、突进。同悲鼎光剧烈摇曳,寂灭珠意疯狂运转,心灯更是燃烧到极致,照见一切真实虚妄。
这是一场与天地之威、与代码井布下之天然凶险的搏命赛跑。冲过去,便是潜龙在渊,或有逆转之机。冲不过,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流光在暗红漆黑的毁灭涡流中明灭不定,向着峡底那未知的深渊,义无反顾,扬帆……东行!
第二百九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