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的烽烟渐散,但长江的波涛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宁静。北军大获全胜,声威震天,龙骧水师挟大胜之威,开始沿着长江两岸稳步推进,清扫残敌,巩固新得之地。刘乾坐镇江陵,总揽全局,诸葛亮、郭嘉等谋士运筹帷幄,调兵遣将,意图趁势彻底平定荆襄,将势力延伸至江东门户。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江东虽遭重创,水师主力尽丧,周瑜被囚,内部纷争初现,但并未就此一蹶不振。年轻的吴侯孙权,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怒与混乱后,在张昭等文臣的辅佐下,以及新近投效、展现出非凡沉潜与狠辣手腕的司马懿的谋划下,开始竭力稳定局面,收缩防线,意图凭借残存的水军力量和长江天险,做最后的抵抗。
江夏郡,地处长江中游,北依荆襄,东连江东,西通巴蜀,乃兵家必争之地,更是目前北军与江东势力犬牙交错的前沿。此地原为黄祖所据,后几经易手,如今由北军大将,青龙军团主帅关羽驻守。
这一日,江夏城守府内,气氛却并不融洽。
关羽端坐主位,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他身侧站着一名文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正是被刘乾和诸葛亮派来辅佐关羽的谋士法正法孝直。
阶下,几名斥候校尉正在禀报军情。
“禀君侯,江东近日似有异动。柴桑方向,吕蒙、蒋钦等人正在加紧整编残余水军,虽船只不多,但士卒操练甚勤。另据江边渔民所言,近日夜间,偶见有不明船只在江北沿岸出没,行迹可疑,皆作商贾或渔民打扮,但观其操舟手法,不似寻常百姓。”
关羽闻言,丹凤眼微眯,抚着长及腹部的美髯,冷哼一声:“江东新败,周郎被囚,军心涣散,焉有余力犯我疆界?些许残兵败将,惶惶如丧家之犬,纵有些许异动,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或是小股斥候窥探罢了,何足道哉!”
他语气中充满了对江东的蔑视。赤壁一战,北军大胜,连不可一世的周瑜都落得如此下场,在他眼中,江东已不足为虑。
法正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拱手道:“君侯,不可轻敌。孙权虽年轻,然能于败局中迅速稳住阵脚,绝非庸主。张昭老成持重,善于守成。尤其那新近投效的司马懿,听闻此人深沉内敛,善谋能断,不可不防。吕蒙、蒋钦亦是江东骁将,惯于水战。彼等若行险一搏,未必没有奇策。依正之见,当加强沿江巡哨,尤其是夜间,对各处渡口、浅滩严加盘查,以防敌军偷渡。”
关羽瞥了法正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他素来傲上而不忍下,对于法正这位“空降”而来的谋士,虽知其人确有才学,但内心深处,对其过于谨慎、甚至有些“危言耸听”的建议,并不十分看重。在他看来,堂堂正正之师,何须惧怕宵小伎俩?
“孝直多虑了。”关羽摆了摆手,语气淡然,“江面宽阔,我军连舫虽大部随主力行动,然江夏亦有水军巡逻,沿江烽燧林立,江东残兵,如何能瞒天过海,大规模渡江?即便有小股敌军渗透,我江夏城高池深,关某在此,量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传令下去,各营照常操练,沿江巡哨依旧例即可,不必过度紧张,徒耗兵力,乱我军心。”
“君侯!”法正有些急了,“兵法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司马懿此人,正观其行事,阴鸷隐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雷霆万钧!彼等若不行大军强攻,而用奇兵偷袭……?
关羽嗤笑一声,丹凤眼中满是不屑,“雕虫小技,岂能瞒过关某法眼?孝直勿复多言,我自有分寸。”
见关羽心意已决,法正心中暗叹,知道再劝无益,只得默默退到一旁,心中那份不安却愈发强烈。他深知关羽之能,亦敬其忠义,然其刚愎傲物,不听人言的性格,在顺境时是威仪,在逆境时,却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二
就在关羽不以为意之际,长江南岸,一支诡异的船队,正借着夜色和江雾的掩护,悄然集结。
船只有二十余艘,皆是寻常的商船、渔船式样,破旧不堪,毫不起眼。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船只的吃水颇深,显然载重不轻,而且船夫们虽然穿着破烂的百姓衣物,但个个身形矫健,动作整齐划一,眼神锐利,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为首一艘稍大的渔船船头,立着一人,未着甲胄,只穿着一身粗布白衣,身形不算高大,却显得精干彪悍,正是江东大将吕蒙吕子明!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青色文士衫,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如古井,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年轻人——司马懿。
“仲达先生此计,果真精妙。”吕蒙望着江北朦胧的灯火,低声道,“关羽骄狂,新胜之余,必不将我残军放在眼中,沿江防备定然松懈。我军扮作商旅,分散渡江,集结于预定地点,骤起发难,必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司马懿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寒意:“关羽万人敌,然其性矜傲,目无余子。法正虽智,然关羽未必肯听。此正乃我可乘之机。子明将军此行,不在于攻城略地,而在于……挫其锐气,伤其筋骨,若有可能……”他眼中寒光一闪,“取其性命,则江北震动,我军可获喘息之机,甚至扭转颓势!”
吕蒙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建功立业的渴望:“末将明白!定不负先生所谋,吴侯所托!”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船舱中那些同样身着白衣、默然肃立的精锐死士,以及那些被小心遮盖起来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瓦罐——里面装的是特制的、见血封喉的毒药,已被精心淬炼于箭簇之上。
“出发!”吕蒙低声下令。
二十余艘“商船”、“渔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散入广阔的江面和渐起的夜雾之中,向着江北数个预先选定、防守相对薄弱的滩涂、汊口驶去。他们选择的下半夜,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三
江北,江夏水域。
正如司马懿所料,关羽虽未完全撤防,但巡哨的力度和频率确实因他的轻敌心态而有所下降。巡逻的北军水军船只,看到这些零零散散、看似为避风或赶早市而靠岸的“民船”,并未过多盘查,只是例行公事地远远喝问几句,见对方回答得体(吕蒙早已准备好说辞和对答),便不再理会。
一夜之间,吕蒙率领的千余江东精锐,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渗透过江,并在江夏城以东三十里外一处名为“芦苇荡”的隐蔽河汊处完成了集结。
黎明时分,天色微明,江雾尚未完全散去。
吕蒙已换上了一身轻甲,目光冷冽。他留下部分人马看守船只和退路,亲自率领八百白衣死士,如同潜伏的猎豹,借着芦苇荡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江夏城外的北军一处重要水军哨卡——“鹰嘴矶”扑去!
鹰嘴矶哨卡驻扎着约五百北军,主将是一名骁勇的校尉。他们根本没想到江东军敢如此深入,更没想到敌人会从背后的陆地方向袭来!
当哨塔上的哨兵发现芦苇荡中涌出大量白衣人影时,已然晚了!
“敌袭!敌……”示警的喊声只发出一半,便被一支精准射来的毒箭扼断!
“杀!”吕蒙一声怒吼,身先士卒,挥刀冲入哨卡!
八百江东死士如同下山猛虎,悍不畏死地发起猛攻!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又是蓄谋已久的突袭,瞬间便将仓促应战的北军守军杀得人仰马翻!
毒箭纵横!许多北军士卒中箭后,伤口迅速发黑溃烂,不过片刻便倒地身亡,死状凄惨,极大地震慑了守军。
那北军校尉倒也勇猛,率亲兵拼死抵抗,与吕蒙战在一处,但不过十合,便被吕蒙寻得破绽,一刀劈于马下!
主将阵亡,加之毒箭的恐怖威力,鹰嘴矶守军很快崩溃,四散逃窜。
吕蒙也不追赶,迅速下令:“放火!烧毁营寨、船只!将首级悬挂示众!留下‘吕’字旗号!我们走!”
他要的,就是制造恐慌,激怒关羽!
四
鹰嘴矶遇袭,守军全军覆没,校尉阵亡,营寨被焚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回了江夏城。
“什么?!”关羽闻报,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之上,坚硬的木案竟被拍得裂开数道纹路!“吕蒙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他丹凤眼圆睁,赤面更显通红,美髯无风自动,显然怒到了极点。鹰嘴矶虽非战略要地,但此举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尤其是那留下的“吕”字旗号,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君侯息怒!”法正急忙劝道,“此乃吕蒙激将之法!意在诱使我军贸然出击!彼既敢渡江偷袭,必有后手埋伏!我军当紧守城池,同时派水军沿江搜索,断其归路,方为上策!”
“紧守城池?”关羽猛地转身,怒视法正,“敌军已杀到我眼皮底下,屠我士卒,焚我营寨,我若龟缩不出,岂不为天下人所笑?!关某纵横天下,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吕蒙匹夫,我誓杀之!”
“君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法正苦口婆心,“司马懿诡计多端,吕蒙骁勇,彼等设下圈套,正等我军往里面钻!君侯身系江夏乃至荆襄安危,岂可因一时之愤,而蹈险地?”
“哼!纵有埋伏,关某何惧!”关羽傲然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皆是虚妄!速速点齐我青龙营军,关某要亲率大军,沿江扫荡,将这伙江东老鼠揪出来,碎尸万段!”
“君侯三思!”法正跪倒在地,“正愿立军令状!若君侯执意出战,必中奸计!”
关羽看着跪地的法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旋即被更盛的怒火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对江东残军的蔑视与此刻被偷袭的羞辱交织在一起,让他听不进任何劝谏。
“我意已决!孝直不必多言!守好城池便是!”关羽不再理会法正,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声若洪钟,“周仓!关平!点兵出征!”
看着关羽决绝的背影,法正跪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忧虑,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不久,江夏水寨寨门大开,关羽乘坐高大的楼船,率领五十余艘战船(包括部分青龙营主力以及江夏本地水军),杀气腾腾地驶出港口,沿着长江,向着鹰嘴矶方向及下游搜索而去。那面醒目的“关”字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宣告着一场复仇之战的开端。
然而,在远处江岸的芦苇深处,几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支庞大的船队。司马懿的计策,已然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看吕蒙的表演,以及那淬毒的箭矢,能否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