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圣海伦斯特区贝林街122号。
阁楼,秦言真指尖捏着通讯器,金属外壳还凝着晨露的凉意,耳边谭筱熙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急促得像踩着碎步在追什么,尾音裹着细碎的喘息,连带着每个字都晃悠悠的,像被风吹得不稳。
“让我帮你查……西区圣海伦斯特区,星光之家孤儿院……现在的主人是吧?”谭筱熙的话顿了顿,背景里隐约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金属盆撞在地上,她的呼吸骤然变重,“我这就让弑主在西区的人去查,你等消息就行。”
秦言真靠在斑驳的墙面上,目光掠过窗外灰蒙蒙的天,他捕捉到那抹异样的喘息,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边缘,声音放轻了些:“你大早上的在忙什么?听着像在跑。”
电话那头的动静突然停了,只剩下电流“滋滋”的轻响,像春蚕在啃桑叶。秦言真能想象出谭筱熙此刻的模样:大概是蹲在地上捡东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手指攥着衣角,连呼吸都在刻意压低。过了几秒,她的声音才冷下来,带着点刻意的疏离:“没什么,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你现在被困在西区,好好休假就行,别瞎操心。”
她顿了顿,像是怕自己的语气太硬,又补了句软话,却依旧透着不容分说的干脆:“查到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先这样。”
“嘀”的一声,通讯被掐断,听筒里空荡荡的忙音在阁楼里绕了两圈,才渐渐散在风里。秦言真举着通讯器愣了会儿,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攥紧时的酸意,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落叶,轻轻吹了口气,叶片打着旋落在地板上,滚到墙角堆着的文件箱边。
“她那边肯定出事了。”祁愿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笃定的试探,“刚才那声响,不像是不小心碰倒东西。”
秦言真转过身,伸手把木窗推得再开些。风更大了,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飘起来,露出眼底的沉郁。“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西区没解封,我们也帮不了她什么。”
话落,阁楼里便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在路面上扫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没说完的对话收尾。秦言真弯腰捡起被吹进阁楼里的落叶,指尖捻着干枯的叶脉,心里像压着块湿棉絮。
一周的时间在等待里过得格外慢。直到某天清晨,秦言真被窗台上麻雀的啁啾声惊醒,报导上说今天是西区解封的日子。晨光透过木窗,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斑,把阁楼里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连空气里的风都少了几分之前的压抑,多了些松快的暖意。
他刚下楼,就看见艾伦博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膝头摊着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振波图谱泛着冷光。蕾站在轮椅旁,手里端着杯热茶,毛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秦言真都感叹,蕾小姐都要变成真的房东了,已经习惯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帖,连博士轮椅上的毛毯都铺得没有一丝褶皱。
“早啊博士,蕾小姐。”秦言真刚拿起桌上的面包,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那声音不轻不重,却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突兀,像敲在人心尖上。
秦言真的动作瞬间僵住,手里的面包差点掉在桌上。他抬眼看向门口,艾伦博士的目光也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镜片反射着晨光,带着几分警惕;蕾放下茶杯,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应该不会有外人光顾这里,秦言真之也并没有收到通知,那会是谁呢?。
“我去开门。”秦言真压低声音,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动门外的人。他走到门边,手指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又顿住,先看猫眼。
透过猫眼望出去的瞬间,秦言真的呼吸骤然停滞,喉咙里像卡了片干树叶,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门外站着的女人穿着驼色风衣,肩上挎着黑色的包,手里拖着个银色行李箱,微卷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依旧挡不住那张熟悉的脸,桑琳。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祁愿的声音准时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秦言真,你至于吗?我觉得桑琳没有那么吓人啊,你怎么每次见她还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秦言真没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两秒,才猛地旋开。门刚拉开一道缝,就对上桑琳似笑非笑的眼。
“怎么?看见我还得在门后做心理建设?”桑琳挑了挑眉,声音里带着惯有的爽朗,却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是说,这里藏了什么不能让我看的东西?”
秦言真连忙堆起笑,伸手就去接她手里的行李箱:“哪能啊桑琳姐!我这不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快过来嘛!”他的手指触到行李箱的拉杆,冰凉的塑料硌得指腹发紧,忙不迭地往屋里拽,“快进来,外面风大,博士还在里头等着呢。”
桑琳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风衣领口蹭到门边的旧鞋柜,她稳住脚步,拍了拍秦言真的手背:“臭小子,身后又没鬼追你,拉这么猛干什么?我这箱子里还装着给博士带的降压药呢,洒了有你好受的。”
秦言真这才松了劲,挠了挠头往屋里让。客厅的暖光灯亮着,艾伦博士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起来,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桑琳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托您的福,挺顺利的。”桑琳走到博士面前,弯腰把包放在茶几上,目光扫过客厅,浅灰色的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毛毯,墙角堆着几个装文件的纸箱,窗台上的两盆多肉蔫头耷脑的,不会是秦言真真打理的吧。她刚想开口调侃,视线却落在了蕾身上。
蕾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局促,反而温和地笑了笑:“桑琳小姐,你好。我是这里的房东蕾,常听秦先生提起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落在湖面的细雨。
“你好你好。”桑琳连忙伸出手,指尖触到蕾微凉的掌心,“麻烦你这段时间照顾博士和言真了。我是这臭小子的义姐,以前跟着博士学医,算起来也是博士的学生。”
两人就着“博士的研究”“西区的天气”聊了起来,从巷口的面包店说到街角的花店,语气自然得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秦言真站在一旁,看着桑琳脸上少见的柔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艾伦博士喝了口热茶,眼底闪过欣慰,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刚到西区,可得注意安全。最近西区在查东城的企业,不少本地人对东城来的人有点抵触,你去办入职手续的时候,尽量少抛头露面。”
桑琳点头应下,拿起茶几上的包:“我知道的老师,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入职的事,先去医院把手续办了,晚上再回来细聊。”她说着站起身,“我现在就过去,免得赶不上上午的办理时间。”
“桑琳姐,你入职的是哪家医院啊?”秦言真连忙问,“要是离得近,我下午忙完了还能过去给你送点东西。”
“蓝湖医院。”桑琳随口答道,弯腰跟博士和蕾道别,“那我走了,晚上见。”
门关上的瞬间,秦言真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里松快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祁愿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你看,我就说你桑琳姐人挺好的吧?哪会天天骂你?之前都是你自己吓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秦言真笑着应道,走到窗边看着桑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期待,西区解封了,桑琳也来了,接下来他就能随时返回中心城区,和玖柒她们会合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熟悉的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秦言真眼睛一亮,是谭筱熙,秦言真来到阁楼,手指按在接听键上那头传来的声音道:“秦言真,你可以啊。”谭筱熙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玩味的笑意,“你哪认识的这个大美人?还让我调查人家。”
秦言真愣了愣,没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谭筱熙,说正事。见人要说人话,别拐弯抹角的。”他靠在阁楼的墙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墙,“星光之家的主人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谭筱熙的语气终于正经起来:“查到了。不久前买下星光之家的人叫尤菲米娜,长得挺漂亮的,年龄跟我差不多大。”她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翻纸张的“沙沙”声,“不过那孤儿院现在跟废弃的一样,里面没住人,也没挂牌子,不知道她买下来要干什么。”
秦言真的眉头轻轻蹙起:“她没有其他信息了吗?比如职业,或者常去的地方?”
“有。”谭筱熙的声音顿了顿,“她本来是圣海伦斯特区洛佩斯制药的研究员,不过现在……在蓝湖医院工作。目前就只有这些,弑主的人还在盯着,有新消息再告诉你。”
“蓝湖医院!”这四个字像颗石子砸进秦言真的心里,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指尖猛地攥紧了通讯器。阁楼的风突然变大,把木窗吹得“吱呀”作响,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桑琳早上刚说要去蓝湖医院入职。
电话那头的谭筱熙被他打断,语气里带着疑惑:“怎么了?你知道这家医院?还是说……你认识尤菲米娜?”
秦言真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望向窗外,贝林街的晨光渐渐升高,把巷口的红砖墙染得暖融融的,可他心里却像被泼了盆冷水,凉得发紧。他声音恢复平静:“我不认识尤菲米娜,但我有个姐姐……今天刚去蓝湖医院办理入职手续。”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着墙面,脑子里飞速转着:桑琳刚到西区,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熟悉,要是尤菲米娜真的和“侍主会”有关,桑琳留在蓝湖医院岂不是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