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份投名状,两份卖身契!
光影画面消失了,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却死死的刻在了赖劫生的神魂里。
赖劫生依旧一动不动的盘坐在混乱的法则乱流里。他身边,空间裂隙无声的出现又消失,卷着破碎的星光,但都影响不到他。
“喂,小子,你还好吧?”寄宿在【云海令】里的江玄残魂,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担忧。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赖劫生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对劲。那是一种发自生命本源的呆滞、迷茫和颤抖。
赖劫生没有回应。
他的意识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带来的巨大冲击里。
冰棺。囚犯。看守。
还有那道和他同源,却无比强大的……本源之劫!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碰撞,快要把他的理智撕碎。
那冰棺里关着的,到底是谁?
一个和他一样,拥有劫生之体的……先祖?
不,不对。那股气息虽然同源,本质却有天大的差别。赖劫生体内的劫力,是后天修炼《劫生经》转化的,带着掠夺和吞噬的属性,是“邪”。而冰棺裂缝里漏出的那一丝气息,却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本源之劫,它仿佛就是灾难这个概念本身,冰冷、无情,只讲存在,不分善恶。
那是天灾!
更重要的是,变革派想找的后门,和守序派死守的道体,很可能指的是同一个东西。
角宿在说谎。
他所说的唤醒守护傀儡、颠覆旧秩序的计划,听起来就是个笑话。那群守序派星官如临大敌的样子,分明是在看守一个能毁灭一切的禁忌之物!
变革派的目的,是引爆!他们想用这口冰棺,把整个天域,连同所有神明,都炸成一片混沌!
而自己,这个被他们称为破局者的凡人,在这场疯狂的计划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赖劫生的身体猛的一颤,一个更冷的想法冒了出来。
那股同源的气息……
角宿说自己是变数,是预言中的钥匙。如果那冰棺里的东西,需要一把钥匙才能引爆……
那么,自己这具劫生之体,会不会就是那个唯一的点火器?
一瞬间,赖劫生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变革派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祭品!一个能和冰棺产生共鸣,并将其彻底激活的牺牲品!
这群疯子!
赖劫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刚离开嘴唇,就被周围的法则乱流搅碎。他眼中的迷茫和惊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骨的冷静。
不能待在变革派的地盘了。
那里就是一个为他精心打造的、包着糖衣的屠宰场。继续待下去,迟早会被那群笑脸相迎的兄弟,送上引爆冰棺的祭台。
真相,必须从守序派那里弄清楚!
只有他们才是冰棺的直接看守者,只有他们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该怎么去?
直接跑过去投诚?先不说他身上那个梦宿星官给的、带监视功能的令牌,就算他成功了,一个叛徒又能得到什么信任?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被榨干所有情报后,当成污点处理掉。
他需要在守序派眼里,拥有价值。
一种让他们不舍得马上杀掉,甚至愿意给点优待的特殊价值。
一个计划,在他那颗经历过无数生死的道心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被守序派俘虏。
而最好的理由,就是一份足以让守序派都重视的投名状!
赖劫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他脸上冰冷的表情再次消失,换上了一副焦急、兴奋又夹杂着重大发现的复杂神情。
他催动令牌,向角宿星官发出了紧急求见的讯号。
……
半个时辰后,在那座悬浮的理想乡中央宫殿内,赖劫生再次见到了角宿星官。
“兄弟,什么事这么匆忙?”角宿依旧是那副潇洒的样子,嘴角挂着笑,但那双丹凤眼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大哥!”赖劫生一步抢上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甚至顾不上礼节,直接抓住了角宿的衣袖。
“我……我发现了!我好像发现了守序派的重大图谋!”
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邀功的兴奋、对敌人阴谋的恐惧,以及对自己天赋感到不可思议的茫然。
角宿眼中闪过一抹微光,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衣袖,顺势拍了拍赖劫生的肩膀,温和的说道:“别急,慢慢说,大哥听着呢。”
“是!大哥!”赖劫生重重的点了下头,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激动的心情。
“我刚刚在外面调理功法时,按照大哥的指点,试着把我的感知放到最大。我发现,我的体质好像对守序派那种冰冷死寂的秩序之力,有天生的强烈排斥和感应!”
“就在刚才,”他压低了声音,眼里闪着惊恐的光,“我‘闻’到了一股极其庞大、冰冷的秩序之力,正在某个区域集结!那感觉,就像他们正在秘密运送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偷偷观察角宿的反应。
角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变得很有兴趣:“哦?还有这事?你能确定方位吗?那感觉具体是怎样的?”
赖劫生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方位很模糊,大概在西北方向的陨星带附近。至于那感觉……”他皱起眉头,努力的组织着词语,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窘迫样子,“我也说不清,就像一块万年寒冰里,封着一头快要醒过来的猛兽!那股气息让我神魂都在发抖。我怀疑,那东西很可能就和我们查到的【冰棺道体】有关!”
这番话,半真半假。
方位是他瞎编的,但冰棺和猛兽的比喻,却是他真实感受的加工。这种基于真实感受的谎言,最难被识破。
“大哥!”赖劫生向前一步,眼神变得无比炽热,语气里充满了主动请战的决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守序派这么大动作,肯定有图谋!请允许我……允许我前去侦查!”
“这……太危险了。”角宿脸上露出一丝关切的犹豫。
“我不怕!”赖劫生挺直了胸膛,一字一句,说的很坚定,“我赖劫生烂命一条,能为推翻暴政的大业流尽最后一滴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这,就是我献给变革派的投名状!”
投名状三个字一出,角宿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审视,终于化为了欣赏和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急于证明自己、甚至不惜冒险的忠诚。
一条聪明的、知道主动咬钩的鱼,可比一条需要费尽心机去引诱的蠢鱼,有用多了。
“好!”角宿重重的拍了下手,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有兄弟这句话,何愁大事不成!既然你心意已决,大哥我再拦着,倒显得小气了!”
他翻手取出一枚通体漆黑、刻着繁复星纹的玉佩,塞到赖劫生手里。
“这是【敛息玉佩】,是我派的秘宝。催动之后,能在一个时辰内,把你的所有气息,包括你劫生之体的特殊波动,都伪装成一块普通的空间碎石。记住,只有一个时辰,而且没法完全躲过神识的仔细探查。你这次去,千万记住以探查为主,不能恋战!”
角宿的叮嘱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兄长对兄弟的关怀。
“是!大哥放心!小弟明白!”赖劫生如获至宝的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重重的点头。
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角宿看着他那充满使命感的背影,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去吧,我最忠诚的刀。
去替我看看,守序派那群老古董,到底把那件大杀器藏得有多深。就算你死了,你的死,也能为我换来最宝贵的情报。
……
法则废墟,陨星带。
赖劫生像一道幽灵,在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间穿梭。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角宿的话。这枚【敛息玉佩】或许真有隐藏气息的功效,但赖劫生更相信,它最主要的功能,恐怕是一个更高级、更隐蔽的直播镜头。
他的一举一动,很可能正被角宿等人看着。
所以,他必须演。
而且要演得无比真实。
他时而贴着巨大的陨石阴影潜行,时而利用法则乱流的掩护快速突进,将一个经验丰富、却又实力不足的斥候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终于,在“搜寻”了近半个时辰后,他“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支约有百人的守序派巡逻队。
他们身穿统一的银白色星甲,步伐整齐,仿佛一个整体。他们走在混乱扭曲的法则废墟中,自身周围却形成了一片绝对不受干扰的秩序领域。队伍所过之处,所有暴躁的法则乱流都为之平息,所有颠倒的空间规则都为之修正。
他们本身,就是行走的天条。
赖劫生藏在一块巨大的陨石后面,心里飞速计算着距离和时机。
他需要被发现。
但他不能悄无声息的被发现,那样会显得他这个斥候太无能。他需要制造一点意外,让自己的暴露看起来合情合理。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丝微弱的劫力,悄悄的注入了身旁一处很不稳定的空间褶皱里。
“嗡——”
一声轻微的空间震鸣响起。那处空间褶皱像被投下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这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法则废墟中,却像黑夜里的火炬一样显眼。
“什么人!”
巡逻队中,一名校尉猛然回头,两道如同实质的目光,精准的锁定了赖劫生藏身的陨石。
暴露了!
赖劫生心中一惊,脸上瞬间浮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将一个行踪败露后仓皇逃窜的样子,演得活灵活现。
“追!”
那名校尉冷喝一声,身后立刻分出十名星甲士兵,化作十道银光,以远超赖劫生的速度追了上来。
一场追逐战,在这片陨星带中上演。
赖劫生慌不择路,好几次险险的避开致命的空间裂隙,甚至不惜催动秘法,燃烧精血来提升速度,把一个为了逃命拼尽全力的失败者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对的。
仅仅逃了不到一刻钟,他便被十名星甲士兵合围在一片空旷地带,真元耗尽,气喘如牛。
“束手就擒,或者,死!”为首的士兵长,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手里的星光长枪,遥遥锁定着赖劫生的眉心。
赖劫生脸上满是颓然,他挣扎着想要反抗,但身体却因为脱力而剧烈颤抖。最终,他仿佛放弃了一般,跌坐在地。
几名士兵上前,熟练的用法则锁链,将他捆了个结实。整个过程,他没有再做任何反抗。
在被押送着,汇入那支沉默行进的大部队时,赖劫生一直低着头,像一头认命的牲畜。
直到他被带到那名气息最强的星官校尉面前。
他知道,自己开口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猛的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大人!别杀我!我是来投诚的!”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不等那校尉有任何反应,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台词,用最快的语速吼了出来!
“变革派那群疯子!他们要用一件叫冰棺道体的东西,炸毁整个天域!我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这才冒死逃出来向你们报信啊!”
这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队伍中炸响。
周围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星甲士兵,几乎都在同一时刻,动作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僵硬。十几道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赖劫生身上。
而被他称作“大人”的那名星官校尉,依旧面无表情,那张如同冰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赖劫生却敏锐的捕捉到了。
就在他喊出“冰棺道体”四个字的瞬间,这位校尉那双古井无波的银色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泄露出了巨大的惊骇!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只有陨石在虚空中缓缓漂浮的微弱声音。
星官校尉死死的盯着赖劫生,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的灵魂,把他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
赖劫生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却依旧强撑着,脸上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因说出惊天秘密而带来的恐惧和后怕。
许久。
那星官校尉终于缓缓的开口,声音冰冷的像是从九幽寒冰中挤出来一样。
他没有回应赖劫生的话,没有询问,也没有质疑。
他只是对着身旁的士兵,下达了一个简短的命令。
“封住他的嘴,押回去。”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用一块同样闪着神文的布条,粗暴的塞住了赖劫生的嘴。
紧接着,那校尉的下一句话,却让赖劫生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此事体大,直接带入镇界殿,交由玄玑大人,亲自审问。”
玄玑!
玄玑大人!
这个名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赖劫生的心口上!
他从墨时那被榨干的记忆碎片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玄玑星官,守序派天刑殿三大执掌者之一!专职内部审查、肃清叛逆、搜魂炼魄!在墨时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就是酷刑与绝望的代名词!任何落到他手里的犯人,连神魂都无法保持完整!
赖劫生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赌对了。他抛出的投名状,分量足够重,重到惊动了守序派真正的核心高层。
但他也赌输了。
他没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这样一个传说中能把神魂都碾成粉末的……顶级酷吏。
自己的那点演技和谎言,真的能骗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