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份剧本,一个演员!
云海令中,江玄残魂的尖叫,几乎要刺穿赖劫生的识海。那股恐惧来自血脉深处,仿佛遇到了天敌。
“江家先祖的禁制?最高警报?”
赖劫生没有犹豫,几乎在江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体内的劫海青莲便疯狂的逆转。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反向催动《劫生经》,将自己那股独一无二的劫生之体气息,主动朝着被激活的望星台残骸倒灌而去。
既然触发了警报,那就让这场骚乱来得更猛烈些。
“轰——!”
望星台残骸内部,像是有什么古老威严的东西被彻底激怒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金色冲击波爆发开来,瞬间将周围几十里内的法则乱流全部清空。
赖劫生借着这股冲击的推力,头也不回的向废墟深处遁去,几个闪烁就消失在扭曲的光影后面。
直到奔出几百里,他才一头扎进一颗巨大陨石的阴影裂缝中,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发白。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江玄的残魂还在发抖,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我江家一位老祖宗留下的镇族道印!专门用来封印和我族有血海深仇的禁忌之物!你不但不跑,还主动去挑衅它?”
赖劫生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缓缓平复了胸口的起伏。他眼里的惊慌迅速褪去,转而是一种冰冷的平静,像是猎人终于看清了整个猎场的布局。
他没理会江玄的咆哮,只是在脑海里,用极快的速度将刚得到的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赖氏罪血。
冰棺道体的镇压方案。
江氏血脉是稳定阀门的钥匙。
江家老祖宗留下、专门封印禁忌之物的道印,被自己的劫生之体气息触发……
一瞬间,所有迷雾都被拨开,一个残酷的真相,摆在了他面前。
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变数,也不是破局者。
自己是病源,是一种被天道秩序定义为罪,必须被彻底抹除的血脉瘟疫。
那口冰棺,不是法宝,也不是傀儡,它就是一座专门为赖氏罪血打造的活监狱。它的作用,就是镇压。
而变革派与守序派,这两大对立的神明派系,他们争夺的,也并非对错,而是对这件最终兵器的使用权。
守序派,想继续用它来镇压,维持现有秩序的稳定。
变革派,则想反过来,利用自己这把钥匙,将冰棺里的东西彻底引爆,从而炸毁整个天域,与所有神明同归于尽。
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一个被摆在棋盘中央的祭品,等着不同的棋手用不同的方法来吃掉罢了。
“呵……”
赖劫生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的陨石裂缝中回荡,带着说不出的嘲弄和森然。
他缓缓抬头,那双金黑异瞳中,再没有一丝迷茫,只剩下一股要掀翻整个棋盘的疯狂和决绝。
被当成棋子,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枚棋子现在知道了所有棋手的底牌,甚至还知道了棋盘本身的秘密。
那么……
游戏规则,就该由我来定了。
他心念一动,神魂深处,那枚由玄玑星官种下的秩序烙印微微一亮。他没有犹豫,将一股混杂着惊慌和恐惧的情绪灌了进去,像是在汇报一个重大发现。
“玄玑大人!紧急军情!我发现了变革派的惊天图谋!”
……
镇界殿内。
盘膝而坐的玄玑星官,那双由纯粹秩序法则构成的银色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道充满惶恐和急切的意念,通过他亲手种下的烙印,跨越无尽空间,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是那只被他放出去的,有趣的小猎犬。
“大人!我……我刚刚在追踪变革派的线索时,无意中闯入了一处上古废墟,触发了某种强大的禁制!”
赖劫生的声音听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刚从生死边缘逃出来。
“在禁制爆发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很污秽的气息!那气息,和上次我在变革派据点查到的、关于守护傀儡的妖文注释一模一样!”
玄玑的意志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拼死逃出来后,结合之前的情报,终于想明白了!”赖劫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惊恐,“大人!我们都被骗了!变革派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后门!”
“他们……他们是想污染那座冰棺道体!他们好像找到了一种特殊的血脉,那种血脉能对道体产生强烈的侵蚀效果!他们想用那种血脉作为钥匙,将那座守护我们秩序的道体,腐化成他们自己的、充满混乱和邪恶的武器!”
这番话,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字字句句都切在了守序派最敏感的神经上。
污染!腐化!
对于视纯净与秩序为生命的玄玑而言,这是比直接摧毁更让他无法容忍的亵渎。
赖劫生抛出的这个剧本,完美的利用了刚刚触发的江家禁制,并将其扭曲成了一个符合守序派逻辑的、恶毒的阴谋。
“我……我还探听到,那种特殊的血脉,好像与一个叫‘江家’的姓氏有关……”赖劫生适时的抛出了最关键的诱饵,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不确定性,“他们好像抓到了一个江家的后人,准备用他作为污染源!”
镇界殿内,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死寂。
许久,玄玑星官那冰冷无波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的发现,很有价值。”
“我会亲自设局。你,继续潜伏,随时向我汇报他们的动向。事成之后,清道夫的身份,依然属于你。”
烙印中的联系,无声的中断了。
赖劫生靠在岩壁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知道,第一颗钉子,已经牢牢的钉了下去。
接着,他没有停歇,立刻掏出那枚角宿星官给予的、刻着星辰纹路的黑色令牌。他将一股混杂着愤怒、悲壮和九死一生终获至宝的狂喜情绪,狠狠的注入其中。
“大哥!角宿大哥!我查到了!我用命给你换回来一个天大的秘密!”
……
悬浮于星河中的理想乡内,正在与几名核心成员议事的角宿星官,猛的一怔。
他腰间的传讯令牌,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动着,散发着滚烫的热量。
角宿星官挥手屏退了众人,将令牌托在掌心。赖劫生那带着哭腔和无尽怒火的咆哮,瞬间在他耳边炸响。
“大哥!守序派那群畜生!他们要赶尽杀绝啊!”
赖劫生的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疯狂。
“我……我为了查清冰棺道体的秘密,冒险潜入了一处守序派的废弃据点。没想到……那是个陷阱!我差点就死在里面了!”
“我在里面,拼死抢到了一份残缺的报告!大哥!那冰棺道体根本就不是什么守护傀儡!它……它是一个针对我们所有无序者的最终净化装置!一个超级泄压阀!”
泄压阀三个字,让角宿星官的瞳孔猛的一缩。
“他们计划将道体转移到一个叫陨神峡谷的地方,以整个天域的秩序之力为引,将其彻底激活!一旦启动,它会释放出一道无法阻挡的净化神光,将整个天域所有不符合他们秩序的生灵,包括我们……全部从法则层面彻底抹除!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个剧本,同样歹毒。它精准的抓住了变革派对守序派霸道与虚伪的憎恨,并将他们对冰棺道体的渴望,直接升级为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大哥!”赖劫生的声音里,带着血与火的味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必须在他们启动装置之前,在半路上,不惜一切代价,将冰棺道体抢过来!”
“只有抢到它,我们才能反过来,用它来净化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们才能真正的替天行道!”
角宿星官紧紧攥着手中的令牌,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张永远挂着潇洒笑意的脸,第一次变得狰狞。
“好……好一个守序派!好一个玄玑!”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令牌,用一种充满欣慰和感动的声音说道:“兄弟!你……你受苦了!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流!这份天大的功劳,大哥给你记下了!我们这就去,把属于我们的未来,亲手抢回来!”
通讯中断。
角宿星官猛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眼里杀意沸腾。
而在几百里之外的陨石裂缝中,赖劫生缓缓放下令牌,脸上的悲愤与激动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两个剧本,已经送达。
两位主演,已经就位。
现在,是时候为这场即将开演的大戏,去买一张最好的门票了。
他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身形一晃,便融入了法则废墟那永恒混乱的黑暗之中。
……
天域黑市。
这是一个不存在于任何星图上的法外之地,一个连神明都不愿轻易踏足的混乱漩涡。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无数破碎的位面残骸,像垃圾般堆在一起,被某种神秘的法则强行扭曲、拼接,形成了一座光怪陆离、永不休眠的罪恶之城。
发光的毒菌在破败的墙壁上生长,是这里唯一的照明。形态各异的生灵在其中穿梭,有长着八条手臂的恶魔,有披着斗篷、身形如鬼魅的影子商人,也有一些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眼里却闪着疯狂光芒的堕落修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硫磺、血腥和法则腐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赖劫生熟门熟路的穿过一条条阴暗巷道,避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一间毫不起眼的、用巨大凶兽头骨搭建的小酒馆前。
酒馆的招牌,是一只不断眨动的活眼球。
他推门而入。
酒馆内烟雾缭绕,一个驼背的、脸上长满触须的老者,正慢悠悠的擦拭着一个由神明颅骨制成的酒杯。他似乎就是这家店唯一的伙计和老板。
看到赖劫生进来,老者浑浊的眼睛微微一亮,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黄黑色的烂牙。
“稀客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哪路神仙当点心给吃了。”
这个老者,正是当初与赖劫生交易,间接让他找到光影小猫的黑市情报贩子,千目。
“还没到时候。”赖劫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脸上没有任何伪装,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后,沉淀下来的纯粹冰冷和漠然。
他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个储物袋扔在了吧台上。
“这里面,有我这段时间炼化出的所有劫之本源,还有从两派的据点里顺手摸出来的几件小玩意儿。应该够付账了。”
千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他打开储物袋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谄媚。
“够了!太够了!说吧,我的大主顾,这次……又想买点什么惊喜?”
赖劫生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金黑异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妖异而深邃。
他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悸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要买一张大戏的头等舱门票。”
千目脸上的笑容一僵。
赖劫生继续说道:“守序派和变革派,很快就会在陨神峡谷,为了那口棺材,打出狗脑子来。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绝对隐蔽的观察点,能看到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但又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千目脸上的触须不安的抽动了几下,声音变得有些干涩:“这……这可不是小生意。在两位星官眼皮子底下偷看……风险太大了。”
赖劫生没有理会他的推脱,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顺便……”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把最锋利的刀,死死的钉在了千目的脸上。
“……我还要买一副最好的渔网。”
千目的呼吸,在这一刻停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凡人的疯狂。
他不仅要看戏。
他还要在两位神明两败俱伤之后……去捞鱼!
短暂的死寂之后,千目那张丑陋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灿烂、更加贪婪的笑容。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