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安基拉城墙已成血色。
汉军已强攻两日。
第一日,魏延率藤甲兵先登。
云梯架上墙头,罗马守军倒滚油、掷巨石,藤甲防火却不防砸。
三百悍卒坠城而亡,魏延左肩中箭,被亲兵拼死拖回。
第二日,赵云调集弩阵,箭雨覆盖城垛。
石敢当率刀盾手乘势攀城,登上墙头连斩七人,却被埋伏的罗马重步兵以渔网罩住,乱矛刺穿大腿。
亲兵抢回时,他浑身浴血,犹自嘶吼:“接着攻......别管俺!”
此刻第三日,攻势暂歇。
伤兵营满为患,血腥味混着草药气,熏得人头晕。
石敢当躺在草席上,军医正为他剜去腐肉。
刀切入肉,他咬紧木棍,额角青筋暴起,却不吭一声。
刘禅巡营至此,蹲身看他腿伤——深可见骨。
“陛下......”石敢当吐掉木棍,咧嘴想笑,却疼得抽搐,“末将无能......没登上城楼......”
“你已尽力。”刘禅按了按他肩膀,转头问军医,“腿能保住么?”
“筋腱未断,但需静养三月。”军医低声,“若再伤......必瘸。”
石敢当闻言,挣扎欲起:“那不成!仗还没打完......”
“躺下。”刘禅语气平淡,却不容违逆,“仗有旁人打。你的任务,是养好腿,将来替朕镇守西域。”
石敢当怔住,眼眶忽然红了。他别过头,粗声应道:“末将......遵命。”
中军帐内,气氛凝重。
“城头有七座弩炮台,射程三百步,专打云梯。”关羽指着沙盘,“守将换了人——是西庇阿副将格奈乌斯,此人擅守,将滚木礌石备得极足。”
“强攻伤亡太大。”徐庶摇头,“我军连日征战,老兵折损已逾两成。若在此耗尽精锐,如何应对瓦勒良援军?”
庞统沉默抚须,目光投向帐角。
诸葛月儿正蹲在地上,摆弄几具罗马弩炮的残骸。
这是昨夜暗卫趁夜盗出的——格奈乌斯为防汉军仿制,令工匠当众砸毁损毁弩炮,却不知暗卫早将碎片标记,混在垃圾中运出城。
“月儿,”庞统忽然开口,“此炮原理,可悟了?”
诸葛月儿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悟了。罗马人以扭力筋束为动力,发射石弹。然其筋束易受潮,力道不均。妾身以为,可改以钢铁簧片,辅以滑轮组——”
她起身走到沙盘旁,以炭笔在绢布上勾画:“寻常抛石机射程二百步,若加装配重箱,以铰链控制释放时机,可增至三百五十步。更可抛掷火油罐,非石弹。”
“火油罐?”魏延包扎着左肩凑近。
“陶罐内储火油,以浸油麻布封口,射出后撞击碎裂,遇火即燃。”诸葛月儿笔尖一点城楼位置,“罗马人守城,必聚于箭楼。若以火油罐覆盖,楼焚则守军溃。”
“需几日造出?”刘禅问。
“现有工兵三千,若分三班轮作......”诸葛月儿心算,“明日黄昏,可成二十具。”
“太慢。”庞统摇头,“格奈乌斯不会给我们两日时间。今夜必来袭营,乱我工事。”
姜维忽然开口:“那便让他来。”
众人看他。
年轻将领走到沙盘前,指向城外一处洼地:“此处名‘狼谷’,地势低洼,两侧有丘。我可率五千兵伏于丘后,拌作工兵营地。格奈乌斯若来袭,必入谷中。”
“然后火攻?”徐庶皱眉,“谷中无草木,如何燃?”
“不需草木。”姜维从怀中取出一枚铁球——拳头大小,表面有细孔,“此乃马钧先生新制的‘毒烟雷’,内填硫磺、砒霜、狼毒。爆后毒烟弥漫,吸入者喉肺溃烂。谷地低洼,烟尘难散。”
帐中一静。
毒攻阴损,有违天和。
众将皆看刘禅。
刘禅沉默片刻,只问:“解药可备?”
“已令医营熬制甘草绿豆汤,我军将士战前需饮一碗。”姜维垂首,“然此物过毒,末将请令:只用此一次,破敌即止。”
“准。”刘禅起身,“今夜,你来主持。”
他又看向诸葛月儿:“工营移至后山,以林木遮掩,继续造抛石机。朕给你一日一夜——明日此时,朕要看见火油罐砸上城楼。”
“妾身领命。”
子时,狼谷果然来了。
格奈乌斯亲自率五千精锐,人衔枚,马裹蹄,如夜鬼潜行。
探马报:汉军工营灯火通明,伐木声不断,守卫仅百余人。
“汉人骄狂。”格奈乌斯冷笑,“以为我不敢出城么?”
副将谨慎:“将军,恐有诈。”
“便是有诈,也要毁其工事。”格奈乌斯握紧剑柄,“西庇阿将军以残躯诱敌,才换得我军安然退守。若让汉人造出攻城器械,安基拉必破。今夜,不惜代价。”
五千人涌入狼谷。
谷中果然有汉军工棚,堆满半成品的木架。却空无一人。
格奈乌斯心沉:“退!”
已迟了。
两侧丘顶亮起火把,姜维银甲立于高处,冷声:“放。”
数百枚毒烟雷滚落谷中,触地即爆。
青黄色浓烟腾起,顺着夜风灌满谷地。罗马兵吸入烟气,顿时呛咳倒地,眼鼻溢血,抓挠咽喉直至皮开肉绽。
惨叫声不似人声。
谷口被汉军以车辆堵死,格奈乌斯率亲卫拼死冲锋,连破三重路障,身中三箭,终杀出血路。
回城清点,五千兵只余八百。
而汉军无一伤亡。
消息传回城中,守军胆寒。
次日黄昏,二十具改良抛石机列阵城前。
形制古怪:主体仍是杠杆框架,但尾端挂有铁箱配重,以绞盘铰链控制。
每具需三十人操作,皆是从工营精选的力士。
诸葛月儿亲临阵前,白衣沾尘,发髻松散也顾不得。
她以令旗指挥:“第一轮试射,装沙罐,目标——东墙第三箭楼。”
绞盘转动,配重箱缓缓升高。
力士齐喝,砍断缆绳。
配重箱轰然坠落,杠杆猛扬,将沙罐抛出。
众人仰头。
罐影划过弧线,不偏不倚,正中箭楼二层。
陶罐粉碎,沙尘从窗口喷出。
“好!”魏延鼓掌。
“换火油罐。”诸葛月儿神色不动,“浸油布条点燃,听我号令齐射。”
二十具抛石机同时装填。
陶罐内火油晃荡,罐口麻布条已燃,在暮色中如二十颗坠落的星。
“放!”
配重箱同时坠落。
二十道火线划过天际,如流星雨坠城。多数砸中城墙,陶罐碎裂,火油泼洒,遇火即燃。
三罐贯入箭楼窗口,轰然爆燃。
东墙第三箭楼,瞬间成火炬。
楼内守军惨嚎,如火人般跃窗坠城。
邻近箭楼的罗马兵慌乱泼水,却不知火油遇水反溅,火势更烈。
“继续!”诸葛月儿令旗再挥。
第二轮、第三轮......
半个时辰后,安基拉东墙已成火海。七座弩炮台焚毁其四,守军溃散下城。
“云梯车!”关羽挥刀。
八辆庞然木车被推出。
车高四丈,覆牛皮防火,内藏阶梯。
车前有挡板,罗马箭矢钉上如刺猬,却难穿。
车抵城墙,挡板放下成桥,汉军蜂拥登城。
赵广率白毦兵先登。
他年轻气盛,父亲赵云在阵中观战,他更要争这首功。
登城后连挑五名罗马百夫长,率百人抢占一段城墙,竖汉旗。
“开了口子!”庞统在望楼上眯眼,“传令姜维:地道兵可动了。”
地道是三日前进挖的。
入口在狼谷以北的废窑,斜向下掘,直通城墙地基。
五百工兵轮班挖掘,以木板支护,进度极快。
连汉军内部,也只数人知晓。
姜维亲率三百死士,伏于地道尽头。
此处已在城墙下方,头顶是巨石地基。
工兵以硬木撑住土层,低声禀报:“将军,距地面只余三尺。上方似是马厩,能闻马嘶。”
“听我号令。”姜维贴壁静听。
地面传来震动——是汉军登城的脚步声,以及罗马守军调动的嘈杂。
时机到了。
“破土!”
工兵撤去撑木,以铁镐向上猛凿。
土石簌簌落下,光亮透入。
姜维率先跃出,短刀划过——两个罗马马夫惊愕倒地。
出口果然在马厩。
三百死士鱼贯而出,不攻城墙,直扑西门。
沿途罗马兵猝不及防,被砍翻数十人。
至西门时,守门官正在观望东城战事,回头见汉军从城内杀出,骇然失色。
“开城门!”姜维一刀斩其首级。
绞盘转动,城门轰然洞开。
城外,马超早已率西凉铁骑待命。
见门开,狂笑挥枪:“儿郎们,随某杀进去!”
铁骑如洪流灌城。
巷战爆发。
罗马守军虽慌不乱,依托街垒节节抵抗。
格奈乌斯率亲卫死守王宫前广场,剑都砍缺了,浑身浴血,犹自嘶吼:“为了罗马!”
魏延纵马杀到,大刀劈飞其长剑,反手一刀将其拍晕。
“绑了!”他勒马四顾,“清剿残敌,降者不杀!”
黄昏时分,安卡拉王宫升起汉旗。
刘禅入城时,街巷尚未清理完毕。
罗马降兵跪伏道旁,百姓闭户,只从窗缝窥视。
王宫大殿,格奈乌斯被押上。
他抬头直视刘禅,用拉丁语嘶声道:“杀了我。”
通译转述。
刘禅却问:“西庇阿临行前,如何交代你?”
格奈乌斯一怔,咬牙:“将军命我死守,待瓦勒良援军至,内外夹击。”
“瓦勒良还有几日到?”
“......”格奈乌斯沉默。
“你守城三日,已尽忠尽职。”刘禅起身,走到他面前,“朕不杀你。带话给瓦勒良——”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安基拉已破,罗马东方门户洞开。他若明智,当退守海峡。若执意来战......”
刘禅望向西窗外,暮色中远山如黛。
“朕在托罗斯山,等他。”
格奈乌斯被押下后,徐庶近前低语:“陛下真放他走?”
“留之无用,杀之无益。”刘禅转身,“让他把城中惨状带给瓦勒良,动摇其军心。况且......”
他看向殿外夜空:
“真正的战场,不在这一城一池。”
快马入殿,信使呈上密报。
庞统展开,脸色微变:“陆逊将军急报——罗马舰队集于爱琴海,似有东进迹象。其船型新异,船首有铁撞角,船身覆湿泥,火攻难奏效。”
“何时能至?”关羽问。
“若全速航行,十日可抵叙利亚海岸。”庞统合上密报,“届时瓦勒良陆军、罗马新舰队,海陆并进。”
众将肃然。
刘禅却笑了。
“来得正好。”他按剑走向殿外,夜风灌入,吹动衣袍,“传令三军:休整三日,而后西进。朕要在托罗斯山,一战定这西方疆土。”
“那罗马新船......”诸葛月儿蹙眉。
“交给伯言。”刘禅驻足,回望众将,“陆上这一仗,诸卿可有信心?”
“有!”吼声震殿。
刘禅点头,目光掠过赵云、关羽、魏延、姜维、邓艾......一张张染血的脸,在烛火下如铁铸。
这一路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
何惧最后这一关。
当夜,王宫地窖。
凯索被暗卫带入时,浑身颤抖。
他跪地泣告:“陛下饶命!小人已按约定开暗门,求陛下守信,接我妻儿......”
“她们已在来此路上。”刘禅淡淡道,“但你还有一用。”
“陛下吩咐!”
“瓦勒良军中那‘似炮非炮’之物,你可知详情?”
凯索犹豫片刻,低声道:“小人只知......那物名‘蝎弩’,弩臂以鲸须叠合,发射铁矢,可贯三重甲。造此弩者,是个希腊工匠,名唤......”
他吐出个绕口名字。
暗一在侧,立刻记下。
“此人现在瓦勒良军中?”庞统问。
“是,随军工匠营。”凯索叩首,“小人愿绘其相貌,只求......”
“你妻儿抵达之日,便是你自由之时。”刘禅摆手,“下去吧。”
凯索千恩万谢退下。
庞统看向刘禅:“陛下,这蝎弩......”
“交给月儿。”刘禅望向殿外工地方向——诸葛月儿又去督造器械了,这女子似不知疲倦,“她有办法克之。”
顿了顿,又道:
“倒是那希腊工匠......若能生擒,或有大用。”
三日休整,转瞬即逝。
第四日黎明,汉军开拔出城。
十五万大军西行,辎重车马绵延十里。
安卡拉城头,新刻的“大汉安西都护府”石碑尚带石屑,在晨光中沉默目送。
刘禅立马道上,回望东方。
来时路,血浸土。
去时路,未可知。
墨影长嘶,他抖缰前行。
前方斥候飞马来报:“陛下!瓦勒良前锋已至托罗斯山东麓,依山立寨,寨中可见高架巨弩——正是那蝎弩!”
“多少具?”
“不下五十!”
刘禅眯眼。
托罗斯山势险峻,一夫当关。
瓦勒良据险而守,又有新器......这一仗,怕是开战以来最硬的一仗。
他忽然问身侧庞统:
“士元,连环计可备好了?”
庞统羽扇轻摇,遥指西方山影:
“陛下放心。此山,便是罗马军团最后的坟场。”
风过旷野,卷起沙尘如黄龙。
龙首所指,群山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