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顶的罡风卷着血腥气掠过，蛮牛布满老茧的手掌紧紧按住腰间玄铁锁链。这座耸入云霄的古塔此刻正被猩红光晕包裹，底层传来的厮杀声如同煮沸的滚油，每一次兵器碰撞都震得石阶簌簌掉灰。他背靠刻满符文的青铜巨门，粗重的呼吸在头盔里凝成白雾，视线越过激战的人群，落在广场中央那抹玄金色身影上。
凌苍正与三名黑袍祭司缠斗，帝王剑划破空气的锐响与天魔嘶吼交织成死亡序曲。蛮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这是熊系战士紧张时的本能反应。他看见主公左肩被黑气灼伤，玄金龙袍裂开道狰狞口子，心脏猛地缩成一团。三个月前在北境雪原，主公也是这样孤身冲进蛮族包围圈，那时蛮牛的部落刚被天魔灭族，他抱着最后一个侄子的尸体跪在雪地里，是主公递来的半块麦饼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轰隆——
西南角的防御阵突然崩碎，乱石飞溅中，蛮牛看见雷啸天被数名死士缠住。狼系将军的狼牙棒染满黑血，却依旧挡在通往塔顶的必经之路上。就在这时，蛮牛后颈的熊族图腾突然发烫，仿佛有无数毒虫在皮肉下游走。他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突如其来的眩晕，却发现周围的景象正在扭曲——
厮杀声渐渐远去，通天塔变成燃烧的部落帐篷。焦黑的木桩上挂着族人的尸体，最小的侄女阿朵被钉在图腾柱上，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空。蛮牛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浑身冒火的天魔长老走向自己，枯瘦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看看你的族人，天魔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是凌苍带来的战争毁了一切。他承诺的和平在哪里？
蛮牛的瞳孔骤然收缩。帐篷里突然出现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画面：北境雪原上冻死的流民、中洲战场上残缺的尸骸、南海岸边漂来的孩童浮尸……所有镜像最后都定格在凌苍冷漠的侧脸，帝王剑正刺穿某个部落首领的胸膛。
他只是利用你，天魔长老的指甲掐进蛮牛的颧骨，黑血顺着指缝渗出，熊族战士的忠诚真是廉价，你以为自己是守护者？不过是新帝王脚下的垫脚石！
剧烈的痛苦让幻象开始剥落。蛮牛感到左手传来熟悉的触感，低头看见掌心躺着半块麦饼——主公在雪原上给他的那半块，已经冻得硬邦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凌苍彻夜为受伤的蛮族孩童包扎、在议事会上拍案怒斥欺压异族的官员、亲自教小战士们识字……那些被天魔扭曲的画面在真相面前支离破碎。
不是这样的！
蛮牛猛地挣脱束缚，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天魔长老的脖颈。熊系战士的怒吼震碎了整个幻境，他发现自己仍站在通天塔门前，面前是三名双眼赤红的天魔信徒，正举着燃烧的符箓冲向青铜巨门。而更远处，一块被黑气包裹的巨石正呼啸着砸向凌苍的后背——那是足以夷平半个城池的爆裂魔晶。
吾主凌苍会带来和平！
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战场，蛮牛感到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熊族图腾发出耀眼金光，肌肉纤维发出噼啪的生长声，原本就高大的身躯暴涨到三丈有余，玄铁盔甲寸寸碎裂。他看见自己的手掌变得像磨盘大小，指甲泛着金属光泽，每根青筋都如小蛇般虬结跳动。 这是熊族传说中的狂化守护形态，千年来只有最纯粹的勇者才能觉醒。蛮牛没有时间惊讶，他纵身跃起，宽厚的胸膛挡在凌苍与巨石之间。风声从耳边掠过，他想起阿朵总喜欢骑在自己肩头摘浆果，想起部落萨满说过的话：熊的心要像山一样沉稳，熊的臂要能守护整个森林。
轰——！！！
爆裂魔晶在掌心炸开，黑色冲击波掀起漫天烟尘。蛮牛感到右臂骨骼寸寸断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他看见主公惊愕的眼神，听见雷啸天愤怒的吼声，更感觉到胸前主人赐予的护身符正在发烫。那是块刻着字的玉佩，主公说过：蛮牛，你的忠诚，孤信得过。
烟尘散去时，所有人都愣住了。三丈高的巨汉半跪在地，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鲜血顺着指缝在地面汇成溪流。但他依然用身体挡住青铜巨门，断裂的骨头茬刺破皮肉顶在外面，像株被狂风压弯却绝不倒下的古松。
凌苍的帝王剑贯穿了最后一名祭司的咽喉，他转身望向自己的熊卫，玄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蛮牛看见主公快步走来，金色龙纹在阳光下流转，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竟有些发红。
蠢货。凌苍的声音带着难得的颤抖，他蹲下身握住蛮牛完好的左手，玄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谁让你用身体挡的？
蛮牛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伤口咳出鲜血。他看见主公的玄金龙袍上沾了自己的血，慌忙想用袖子去擦，却发现手臂根本不听使唤。
主...主公...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门...守住了...
凌苍突然俯身抱住他，帝王的体温透过残破的盔甲传来。蛮牛听见主公在他耳边低语，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孤知道，孤都知道。
远处的雷啸天突然爆发出震天怒吼，蛮牛艰难地转头，看见狼系将军正将狼牙棒插进一名天魔信徒的胸膛。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通天塔上，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部落萨满描绘过的和平年代。他感到眼皮越来越重，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蛮牛确信自己听见了和平的钟声，正从九域的每个角落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