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尚未褪去，朱元璋的大营已如沸腾的熔炉般躁动起来。中军帐内，烛火彻夜未熄，朱元璋身着厚重的铁甲，手按腰间佩剑，目光死死盯着案上的舆图。图上，代表朱棣防线的红色标记旁，几处被圈出的空白格外刺眼——那是李猛奇袭部队溃败后，朱棣来不及填补的防御漏洞。
“廖永忠！”朱元璋猛地抬头，声音在寂静的帐内炸响。
帐帘被猛地掀开，廖永忠一身戎装，甲叶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显然刚从前沿勘察归来。“末将在！”他单膝跪地，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帐内回荡。
“你率左翼三万步卒，沿黑水河迂回，午时之前务必抵达狼牙关。那里是朱棣防线最薄弱处，也是他连接东西两营的咽喉，给朕死死掐住！”朱元璋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的一处峡谷标记，“记住，不求速破，但求钉死，让他东西不能相顾！”
“末将遵令！”廖永忠叩首起身，转身时腰间的长刀带起一阵风，帐外候命的亲兵早已牵来战马，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周德兴！”朱元璋再次扬声。
周德兴应声而入，这位老将脸上的刀疤在烛光下更显狰狞。“陛下，末将请战先锋！”
“你带五千精骑，随朕直击中路。”朱元璋从墙上摘下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铁枪，枪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朱棣的主力都压在正面，以为朕会避实就虚。今日，朕偏要从他心口捅进去！”
周德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猛地捶了捶胸膛：“末将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当年跟着陛下打陈友谅时，他朱棣还穿开裆裤呢，看今日不把他打回原形！”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三通鼓响后，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出大营。朱元璋翻身上马，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他勒住缰绳，望着漫山遍野的士兵——周德兴的骑兵队列如银蛇，廖永忠的步卒方阵似乌云，更远处，胡大海正指挥着投石车和床弩，缓缓向前推进。
“将士们！”朱元璋的声音透过亲兵的传令，在阵前炸响，“朱棣逆贼，篡夺皇权，分裂大明！今日，我们就要替天行道，荡平叛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荡平叛逆！还我大明！”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得晨雾都在颤抖，士兵们举起兵器，刀枪如林，直指前方朱棣的防线。
此时的朱棣大营，气氛却凝重如铁。李猛带着残兵逃回时，战袍已被鲜血浸透，肩头的箭伤还在渗血。他跪在中军帐内，声音嘶哑：“陛下，末将无能，中了朱元璋的埋伏……”
朱棣猛地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青瓷碎裂的声音让帐内众人噤若寒蝉。“废物！”他厉声喝道，眼神里的血丝比李猛的伤口更吓人，“朕给你两千精锐，不是让你去送命的！狼牙关的防御本就空虚，你一败，整个防线的软肋都露给朱元璋了！”
姚广孝站在一旁，手指捻着念珠，低声道：“陛下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填补漏洞。臣以为，可令吴良率部驰援狼牙关，再让吴祯收缩右翼，向中路靠拢，以免被分割包围。”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就依你言。吴良！”
帐外传来一声应和，吴良大步而入，这位以守城闻名的将领此刻面色凝重。“臣在！”
“给你一万兵马，立刻去狼牙关。记住，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不能让朱元璋的人过去！”朱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吴良领命离去时，帐外已传来隐隐的号角声。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陛下，朱元璋大军已到阵前，漫山遍野都是人，正在架设攻城器械！”
朱棣猛地站起身，推开帐帘。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前排的士兵已经开始架设云梯，投石车的配重臂缓缓升起，在晨光中划出沉重的弧线。
“来得好！”朱棣拔出腰间宝剑，剑刃映着朝阳，“传朕令，各营死守阵地，擅自后退者，斩！”
战斗在午时前爆发。朱元璋的投石车率先发难，巨石呼啸着越过两军阵地，砸在朱棣的营墙上，夯土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周德兴的骑兵如利箭般撕开了朱棣的前阵，马刀劈砍甲胄的脆响、士兵的嘶吼、战马的悲鸣交织在一起。
狼牙关处，廖永忠的步卒正与吴良的守军展开殊死搏斗。廖永忠亲自擂鼓，士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吴良则站在城头，亲手斩杀了几个爬上城头的敌军，鲜血溅了他满脸。“放滚木！倒油！”他声嘶力竭地呐喊，城头上的火油顺着城墙流下，被火箭点燃，瞬间形成一道火墙，将攀爬的士兵吞没在烈焰中。
中路战场，朱元璋的铁枪如出海蛟龙，枪尖所过之处，朱棣的士兵纷纷落马。他身后的亲兵组成一道铁壁，硬生生在敌军阵中撕开一道口子。朱棣见状，提马冲了上来，两人的目光在乱军之中相遇，火花四溅。
“朱棣！你这乱臣贼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朱元璋的铁枪直刺朱棣面门。
朱棣横剑格挡，两柄兵器碰撞的巨响震得两人手臂发麻。“父皇？您老糊涂了！这天下本就该能者居之，朱允炆那黄口小儿守不住江山，儿臣替他担着，何错之有？”
“放肆！”朱元璋怒吼着策马前冲，铁枪舞得风雨不透，“君臣父子，纲常伦理，你连这都不懂，还敢妄谈治国？”
两人的战马在乱军中盘旋厮杀，周围的士兵自动让出一片空地。朱元璋的枪法沉猛老辣，每一枪都带着千钧之力；朱棣的剑法却灵动刁钻，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战到酣处，朱元璋一枪挑落朱棣的头盔，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朱棣则一剑划破了朱元璋的战袍，露出里面的铁甲。
激战持续到黄昏，朱棣的防线渐渐显出颓势。狼牙关的城墙已被轰塌一角，吴良的士兵伤亡过半，正步步后退；中路的阵地被撕开数道口子，周德兴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更要命的是，胡大海的床弩开始轰击朱棣的中军大旗，旗杆已经被射断两次。
朱棣看着不断后退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挥剑斩杀了一个溃兵，嘶吼道：“顶住！都给朕顶住！谁再后退，朕诛他九族！”
但败势已成，士兵们的士气如同被雨水浸泡的柴草，再也燃不起火焰。朱元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朱棣的防线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网，随时可能崩裂。
夕阳西下，血色染红了半边天。朱元璋勒住战马，望着远处摇摇欲坠的朱棣大营，铁枪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与尘土融为一体。“传令下去，今夜合围，明日一早，总攻！”
帐内，朱棣瘫坐在椅子上，姚广孝正用布巾擦拭他手臂上的伤口。“陛下，再守下去，恐怕……”
朱棣猛地一拳砸在案上，眼中布满血丝：“守不住也要守！朕还有后手，华云龙的骑兵很快就到，到时候……”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陛下！不好了！胡大海的军队绕到后营了，我们被包围了！”
朱棣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住案沿才稳住身形。帐外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