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拂面,楚砚沉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正在逼近的刀光剑影,“看来,明夜子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书房内众人,最终落在柳云萱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通知沈老将军和徐尚书,告知他们大致情况,让他们暗中戒备,尤其是府邸和重要人员的安全。”
“周伯,府中加强警戒,所有护卫分班值守,暗哨外扩。”
“云萱,你随我去一趟密室,有些东西,需要提前布置。”
密室位于靖王府主院地下深处,入口极为隐蔽,只有楚砚沉,柳云萱和极少数绝对心腹知晓。
甬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壁上每隔数步便嵌有长明灯,光线幽暗,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尘土和防潮药剂混合的气味。
柳云萱跟在楚砚沉身后,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
光影摇曳,将他挺拔的背影拉长在斑驳的石壁上。
她能感觉到他周身紧绷到极致的冷静,仿佛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甬道尽头是厚重的玄铁门。
楚砚沉在门侧不起眼的凹槽处按几个特定顺序的机括,沉重的门扉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内是一间不算宽敞但布置严密的石室。
四壁皆是坚石,靠墙立着数排乌木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各种物品,密封的卷宗,标注着不同符号的盒子。
一些特殊的药材,武器零件,甚至还有几套便于伪装的衣物和易容工具。
角落里,几个半人高的铁皮箱子格外显眼。
楚砚沉走到石室中央的方桌旁,点燃桌上的烛台,“这里是王府最后的退路之一。”
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带着回响,低沉而清晰,“存放着一些紧要的物证,备用身份文牒,金锭和便于携带的珠宝,原本以为,未必用得上。”
他打开其中一个铁皮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条,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诱人的光泽,“云萱,若事有不谐,玄会带你从另一条密道离开,直接出城,这些足够你们在任何地方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他说着,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扁平的木盒,打开,里面是几份盖着不同地方官府印鉴的路引和身份文牒,名字,籍贯各异,惟妙惟肖。
柳云萱看着这些东西,心头发紧。
她走近,伸手按住他正要合上箱盖的手,指尖冰凉。
“王爷,我们说好同进同退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些东西,是为以防万一,但绝不是现在就考虑的退路,拉姆和永王勾结固然凶险,但我们并非毫无胜算,宫中有秋水,京畿有沈老将军的旧部可以暗中策应,徐尚书在文官中也有影响力,卓玛公主能提供乌斯藏内部的线索,我们自己手中更有青鸢婆婆的证物和太后密信。”
“最重要的是,陛下对永王已起杀心,我们只需找到确凿证据,将逼宫阴谋揭发在阳光之下,陛下为自身皇位安稳,必会以雷霆手段处置永王,拉姆的三千孤军深入,失了内应,便是瓮中之鳖。”
楚砚沉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的坚定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凝视着清澈而执着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与他并肩作战的勇气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胸腔里翻涌的戾气与冰冷的算计,似乎被这目光悄然融化一丝。
“你说得对。”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箱盖,“现在确实不是考虑退路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是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将这场阴谋彻底粉碎。”
他拉着柳云萱走到另一侧架子前,取下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京城及京畿地形图,在方桌上摊开。
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官道,军营,重要府邸。
“玄的人正在全力搜寻雪狼骑的藏身地,卓玛提供了几个拉姆可能选择的隐秘据点,黑风峪地势险要,易于藏兵,且距离京城不过百里,快马加鞭一夜可至,是最可能的地点。”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黑风峪的位置。
“若确定在此,我们在子时之前,拿到永王与拉姆勾结,以及宫中内应的铁证,尤其是御林军副统领赵昂和西山大营参将马彪的实证,他们发动之时,不仅要阻止,更要让他们自投罗网,人赃并获。”
“证据方面。”
柳云萱接口,指尖划过地图上皇宫和西山大营的位置,“秋水在宫中,或许能设法拿到赵昂与永王,乌斯藏联系的蛛丝马迹,西山大营的马彪,沈老将军虽已卸任,但在军中威望犹存,或许可以通过旧部旁敲侧击,或者让玄设法潜入其营帐或府邸搜寻。”
“永王府那边,盯紧他派去与拉姆联络的死士,或许能截获密信或口供。”
“双管齐下。”
楚砚沉点头,眼中锋芒毕露,“玄负责永王府死士和可能的外围接应点,宫中和西山大营,我们让秋水和沈老将军暗中进行,我们的人只负责传递消息和外围策应,以免打草惊蛇,至于黑风峪……”
他顿了顿,指尖在地图上黑风峪敲了敲,“需要绝对可靠,战斗力极强的精锐,在确认雪狼骑位置后,提前设伏,最好能擒获其领军将领,拿到拉姆的亲笔手令,此事,影和玄麾下最精锐的小队可以胜任,但需要准确的方位和接应。”
“卓玛公主或许能提供更细致的线索,甚至她手中可能有能与雪狼骑中某些人取得联系的信物或暗号,若能离间,制造混乱,对我们更为有利。”
柳云萱沉盯着地图,思绪飞快运转。
“此事可与她商议,但需谨慎,不能完全依赖,拉姆敢用他们,必有控制手段,我们的核心,还是要放在拿到铁证和关键节点上。”
他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石室内的储备,“云萱,你立刻回书房,以我的名义给沈老将军和徐尚书写密信,措辞需极其隐晦,但要点明情况危急,请他们暗中戒备,并协助探查赵昂,马彪二人动向及可能的不轨证据,让周伯通过最隐秘的渠道送去。”
“好。”
柳云萱应下。
“我亲自去见卓玛公主,商议黑风峪及雪狼骑细节。”
楚砚沉将地图小心卷起,握着她的手,眸底情绪翻涌,“一个时辰后,我们在书房汇合,整合所有消息,制定最终行动方案。”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再多言,默契已生。
柳云萱提起琉璃灯,转身快步走向甬道。
楚砚沉则吹熄了石室内的烛火,只留下桌上一盏,映照着墙上交织的身影,旋即也被黑暗吞没。
密室的门再次无声合拢,将所有的谋划与决心封存于地下。
而地面之上的靖王府,看似平静的夜色中,无数道隐秘的指令已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出去,悄无声息地编织成反制的大网,静待着猎物入彀。
书房内,灯火通明。
柳云萱伏案疾书,笔走龙蛇,字迹清丽却力透纸背。
两封密信很快写好,她用特制的药水处理过,字迹隐去,只剩看似普通的家书问候。
周伯早已等候在旁,接过信笺,贴身藏好,躬身一礼,无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