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另一个我忽然眨眼。
我的手指还搭在零域启动键上，身体没有动。精神力已经空了，连呼吸都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消息，但我不能松手。连接还在，系统没断，那条通道仍然开着。
主控台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变了方向。原本平稳滚动的参数开始倒退，一条新的进度条从0%跳出来，快速爬升到30%，然后停住。
“跨维度交通网协议启动。”系统提示音响起。
我没有操作这个指令。艾莉丝站在我身后，她的手悬在控制面板上方，指尖离触屏还有两厘米。
“是你？”我问。
她点头。“我们不能再靠单向跳跃维持联络。每个世界的节点都在衰减，必须建立稳定通路。”
我盯着那条卡在30%的进度条。空气里有轻微的震动感，像是低频电流穿过舱壁。视野边缘出现重影，两个画面叠在一起：一个是眼前的控制室，另一个是某个陌生空间里的林川，正抬头看我。
“同步开始了。”她说，“所有平行世界的你，都在同一时间接收到构建信号。”
话音刚落，警报响起。
【逻辑悖论级冲突：多维路径自相矛盾】
所有交通枢纽在同一毫秒解体。屏幕上闪出三十七个崩溃点位，分布在不同维度的城市中心。一座塔楼被折叠成环形，另一处地表裂开，整片街区浮在半空。
“设计图有问题。”我说，“你的协议触发了闭环漏洞。”
“不是协议的问题。”她调出代码层视图，“是你的第一道主干道结构不完整。精神力不足导致逻辑断裂，被外部程序趁机侵入。”
我看着自己画出的那条线。它本该是直通其他世界的主轴，但现在中间少了一段，形成了一个闭合回路。这种结构在零域中极危险，会引发因果反噬。
“灰点的循环程序已经激活。”她指着代码底层的一串字符，“它们伪装成优化模块，一旦检测到未闭合路径，就会强制补全，并锁定时间片段。”
我尝试撤回设击，但零域反馈显示连接已被冻结。那条主干道无法删除，也无法修改。
“现在怎么办？”
“只能重构。”她说，“用非欧几里得拓扑链替代直线连接。这条路不需要起点和终点，而是形成无限延伸的曲面网络。”
她开始输入新协议，调用外星数据库中的“维度缝合协议”。光标移动时，空气中浮现出交错的几何线条，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编织。
就在协议注入的瞬间，三个相邻维度发生了局部重叠。
我看到自己的主控室影像一层层叠加起来，另一个世界的我坐在同样的位置，手指抬起，动作比我慢半拍。再远一点的画面里，第三个我正转头望来，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
“他们也在重建。”艾莉丝说，“但我们的操作必须完全一致，否则会撕裂现实边界。”
我盯着那些重叠的空间，感觉脑袋发沉。每一个我都在做同样的事，每一个动作都被复制、延迟、再复制。这不是简单的同步，而是一种强制对齐。
零域反馈提示：核心代码已被替换。
我放大代码层，发现原本的路径算法被替换成一段无限循环指令。它的量子签名属于灰点机构，但运行方式不像攻击程序，更像是一种测试机制——只要所有林川同时点击确认，时间就会定格在那一刻。
“他们在等一致性。”我说，“一旦所有人做出相同选择，循环就会启动。”
“所以你不能跟他们一样。”她看向我，“你得打破同步。”
我试着中断协议注入，但系统不允许撤销。唯一能做的，是在下一次循环开始前留下标记。
第一次重启来了。
时间跳回交通网启动前十秒。艾莉丝再次说出那句话：“我们不能再靠单向跳跃维持联络。”她的动作、语速、停顿，全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我没有回应，只盯着代码入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微弱的波动，每次循环都会提前0.01秒出现。
第二次重启。
我记下空间重叠的具体坐标。三个纬度交汇点位于北纬42度、东经87度附近，偏差不超过0.3弧度。
第三次重启。
我观察艾莉丝的表情。她在说“必须建立稳定通路”时，右眼眨了一下，比前两次快。
第四次。
她左手无名指微微弯曲，像是想碰什么又忍住了。
第五次。
主控台下方的数据接口发出一声轻响，某种信号被释放。
第六次。
我注意到她的影子角度偏移了七度，虽然灯光没变。
第七次。
她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再是冷静分析，而是带着一丝焦灼。她也察觉到了重复。
第八次。
我在零域中构建了一个逻辑镜像，把整个交通网的运行过程复制进去。镜像生成的瞬间，我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同时点击确认键的画面，全部凝固在0.03秒的时间切片中。
第九次。
我把八次记录拼在一起。发现循环的触发条件不是代码本身，而是所有林川的行为同步率。只要有一个节点延迟超过0.5秒，一致性阈值就会失效。
第十次。
我没有立刻启动交通网。艾莉丝说完话后，我等了整整一秒才抬手。
系统卡住了。
进度条停在1%，数据流停滞。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灰点循环协议失效：一致性阈值未达成】
时间恢复正常流动。
艾莉丝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惊讶，也有某种我没读懂的东西。然后她转身离开，脚步很轻。
主控台画面还在闪烁。残余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留下痕迹，像是烧过的电线还在冒烟。我坐在椅子上，身体动不了。精神力彻底耗尽，连眨眼都觉得费劲。
但连接还在。
我的手依然搭在零域启动键上，没有松开。
屏幕最下方，有一行新出现的日志信息，编号hx-281Ω，内容无法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