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通风井里回荡，老周第一个停下。他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别动。
苏晴靠在管壁上喘气，刚才那段路跑得太急。她的手指还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长时间维持神经连接导致的生理性疲劳。
小雨站在最后，脚底贴着金属板。她没说话，但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回应。
“他们知道林川的状态。”我说，“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发动。”
我坐在主控台前，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上次打破时间循环耗得太多，现在每动一次零域，肋骨就像被压着一块铁板。
但我必须动。
种子库已经准备就绪，文明数据包完成了七轮校验，只差最后一步净化。可就在启动程序时，系统报出异常波动——那种频率我很熟悉。
是病毒。
不是普通的感染体，而是第280章留下的那个。当年灰点说它是进化催化剂，后来没了下文。我以为它死了，其实只是沉睡。
现在它醒了。
“能处理吗？”苏晴走到医疗终端前，调出基因链图谱。
我看了一眼屏幕。病毒结构呈量子纠缠态，和种子库的数据深度绑定。硬拆会崩解整个系统。
“不能毁。”我说，“要引。”
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之前试过类似方案，在水源重建项目里用逆熵装置中和污染分子。但那次是物理层面，这次是意识级污染。
“我来启动装置。”她说，“你撑住接口。”
我点头。她转身去接线路，动作很快，没有多余的话。
老周这时候开口：“外面也不太平。”
他刚打开监控墙，就看到能量云图上出现密集红点。来自所有平行世界的灰点机构同时调动资源，攻击路径正在形成。
“他们在等这一刻。”他说，“等我们主动打开核心通道。”
我知道。
一旦净化开始，系统就必须解除防火墙，让病毒暴露出来。这个窗口期很短，但足够致命。
“设陷阱。”我说，“把虚假信号放出去，让他们以为我们还没发现。”
老周立刻操作。他在防御协议里埋了假日志，显示净化程序延迟执行。真实进度则转为本地运行，不联网，不留痕。
小雨站在我旁边。她看着种子库的方向，眼睛有点亮。
“我能帮忙。”她说。
“怎么帮？”
“让它进来。”她说，“那些逸散的能量，会穿透维度膜。我可以用世界树分支吸收，减轻你的负担。”
我不答应。
这太危险。病毒携带的精神负荷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连我都只能勉强压制。
但她坚持。
“我不是普通人。”她说，“我是世界树的一部分。它想活，就得有人承担代价。”
我没有再拦。
净化程序启动。
逆熵装置发出低频嗡鸣，苏晴调整参数，将输出模式改为共振剥离。屏幕上，病毒基因链开始松动，一条条从主数据流里被抽离。
空间震荡随之而来。
地板轻微晃动，灯光闪了一下。我抓住控制台边缘，感觉脑子里有根线在拉紧。
这时候，小雨伸出手，掌心朝上。
一根细长的枝条从她背后生长出来，迅速延伸，缠绕住种子库外围的支撑柱。枝条表面泛起微光，像是在呼吸。
病毒逸散的能量撞上那层光，被一点点吸进去。
她的身体晃了晃。
“还能撑？”我问。
她点头，嘴唇有点白。
老周盯着外部警戒线。突然他说：“来了。”
攻击波抵达。
数十道高维能量束穿透屏障，直击永恒之舟核心。防御系统瞬间过载，三号模块炸开火花。
倒计时中断。
“撑不住！”老周喊，“顶多再扛十秒！”
我盯着屏幕，心跳加快。
不能停。停下来一切都会重来，而我没有第二次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核心区域突然亮了。
金色光芒从深处涌出，像水一样漫上来。它不烫，也不刺眼，但碰到攻击能量的瞬间，就把那些毁灭性的冲击裹住了。
我愣住。
这不是我设计的结构。
也不是任何人启动的程序。
它是自己出来的。
“这是……”苏晴抬头看上方。
我明白了。
这是所有平行世界里，那些曾经战斗过的“我”留下的东西。每一次使用零域，每一次对抗崩溃，每一次重建秩序，精神力都在积累。它们没有消失，而是沉淀在核心深处，形成了这个结晶体。
现在它醒了。
我立刻改写蓝图。
不用抵抗，不用防御。把这些攻击能量导入播种引擎，作为推进动力。
零域响应。
我画出能量转换矩阵，把金色光芒构建成导流通道。原本用于毁灭的力量，开始反向流动。
屏幕上，攻击曲线变成供能曲线。
倒计时重启。
五、四、三……
小雨的身体摇了一下，但她没倒。枝条依然缠在柱子上，光越来越弱，但她还在吸。
二、一。
发射。
文明种子脱离母体，带着净化后的数据冲向宇宙深处。那一瞬间，金色光芒暴涨，推着它穿过维度壁障，消失在视野尽头。
没人说话。
系统安静下来。
防御模块冒烟，几块屏幕黑了。苏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还在终端上，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老周检查余波。他一个个确认节点状态，最后按下了二级警戒令。
“他们失败了。”他说。
我没回答。
我还在连接零域，能感觉到种子飞得很稳。它没有回头路，也不会停下。
小雨慢慢收回枝条。她的脸色很差，坐下时手扶着地，才没滑倒。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值得吗？”我问。
她抬头看我，笑了下。
“你说呢？”
远处传来滴的一声。是主控台的提示音。
我站起来走回去，看到反馈信息跳出来：种子已进入预定轨道，首次信号回传正常。
我松了口气。
这时苏晴睁开眼，看了眼自己的扫描结果。没有污染残留，生命体征稳定。
她轻呼一口气，目光落在我背影上。
老周站在监控墙前，盯着各维度动态。攻击已经停止，但红点还在原地，没有撤退的意思。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小雨盘膝坐着，双手贴地。世界树的光芒很微弱，但还在跳动，一下，又一下。
我手还搭在零域接口上。
身体很累，脑子也沉，但我不能松。
种子还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