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透过顾言琛公寓洁净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影。Lucky趴在光斑里，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享受着一天中最后的热度。
室内一片静谧，与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形成对比。
林小溪坐在客厅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商业杂志，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从接到赵启明那个电话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她却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赵启明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以及……顾言琛可能出现的种种反应。纠结如同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玄关处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微“嘀”声。
小溪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将杂志合上，放在一旁。
顾言琛走了进来。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他似乎有些疲惫，抬手松了松领带，目光扫过客厅，第一时间便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今天回来得早。”他朝她走来，声音带着工作一天后的些微沙哑，却很自然。
“嗯。”小溪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事情处理得顺利吗？”
“还好。”他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身上的气息驱散一整天的疲惫。“比预想中结束得早。想着回来陪你吃晚饭。”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小溪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这份日常的温情，与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她更加难以启齿。
她沉默着，没有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跟他分享今天带Lucky去洗澡、去超市采购的趣事。
顾言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微微退开一些，低头审视着她的脸，深邃的眼眸像能穿透一切伪装。“怎么了？”他问，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还是Lucky又调皮了？”
他的关心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小溪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着他，也瞒不住。与其让他从别处听说，引发更大的误会，不如由她亲口坦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勇气。抬起头，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顾言琛，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顾言琛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和闪烁的眼神，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语气依旧温和：“什么事？说吧。”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更舒服地圈在怀里，摆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这份无声的支持，让小溪的心安定了几分。
“今天上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叙述条理清晰，“是启辰科技的赵启明，赵总打来的。”
“赵启明？”顾言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神微微凝了一下。作为多年的竞争对手，他太了解赵启明的手段和风格了。
“嗯。”小溪点点头，继续道，“他……他说很欣赏我之前在‘晨曦’和‘磐石’项目里的表现，邀请我……去启辰，担任他们新成立的战略发展部副总裁，直接向他汇报。”
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顾言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出乎她的意料，顾言琛并没有立刻表现出震惊、愤怒或者不悦。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像是在迅速权衡、分析着什么。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Lucky偶尔发出的、不耐烦的哼哼声。
这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让小溪感到压力。她忍不住补充道：“他开出了三倍的薪资，还承诺给我部门最高的自主权和资源支持……”
“你怎么想？”顾言琛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反常。他没有问赵启明还说了什么，没有质疑这个邀请的真实性，甚至没有表达任何对竞争对手挖墙脚行为的不满，而是直接问她的想法。
这个问题，精准地指向了核心。
小溪怔住了。她预想了他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平静和……信任？他把选择的主动权，完全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看着他，看着他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紧抿的、显示出内心并非全无波澜的薄唇，之前所有的纠结、所有的权衡，在那一刻，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语气变得坚定而清晰：“我拒绝了。”
三个字，清晰地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顾言琛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像是紧绷的弦骤然松弛后，溅起的一点微光。但他依旧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我告诉他，我需要考虑。”小溪继续说道，目光坦诚地迎视着他，“但我心里知道，我不会去。”
她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想要把自己的想法更完整地表达出来。这不仅是一个决定，更是她对他们之间关系的一次郑重表态。
“顾言琛，我留下，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启辰的平台，赵总开出的条件，确实非常诱人。如果单从职业发展的角度看，这几乎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机会。”
她看到他下颌的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软却更加坚定，“我选择留下，是因为这里有你，有我们共同奋斗的事业，有我倾注了心血、看着它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项目和团队。我不愿意因为一个看似‘更好’的机会，就轻易放弃这些。”
“更重要的是，”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指微凉，她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它，“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掺杂进任何因为利益选择而产生的芥蒂。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觉得，我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去处，才留在你身边。”
她仰着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我希望你明白，我留下，仅仅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共同面对未来的一切。仅此而已。”
这番坦诚的、几乎剖白内心的话说完，小溪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她紧紧盯着顾言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顾言琛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他那双惯常冷静自持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动容，有释然，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力道有些重，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的接触，确认她的存在，确认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身向前。
他的额头，轻轻抵上了她的额头。
鼻尖相触，呼吸交织。
一种无声的、强大的情感张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来，暧昧而亲密。
“我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叹息，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我一直都知道。”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动作充满了珍视与怜爱。
“小溪，”他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也从未将你视为我的附属。从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用你的专业和坚韧，一次次让我刮目相看时，我就知道，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庇护的女孩。”
他的目光锁住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有些怔忪的脸。
“你是能与我并肩站立，共同迎接风雨的橡树，而不是需要依附我才能存活的藤蔓。”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道，“我为你感到骄傲。不仅仅是因为你拒绝了一个诱人的机会，更是因为，你做出了遵从自己内心的、勇敢的选择。”
“橡树与藤蔓……”小溪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比喻，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这个评价，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动容。它意味着，在他心里，他们是平等的，是独立的，又是相互支撑的。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意，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幸福感与踏实感。
信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考验中，非但没有出现裂痕，反而被锻造得更加坚不可摧。
顾言琛凝视着她眼中泛起的水光，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湿润。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不过，”他话锋微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赵启明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小溪下意识地问。
“我给你的，似乎还不够。”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至少，在薪资待遇上，让竞争对手觉得有机可乘，这是我的失职。”
小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里的湿意也被这笑意冲散。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谁要跟你比这个！”
紧张的气氛彻底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亲密无间的、带着调侃的温馨。
顾言琛抓住她“行凶”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底的笑意加深：“好，不比。我的溪溪，无价。”
他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心中那片因为赵启明来电而产生的、细微的阴霾彻底散去。他无比庆幸，他爱上的，是这样一个清醒、独立且足够爱他的女人。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隐没在高楼之后，夜幕悄然降临。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透过玻璃窗，映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温馨而幸福的剪影。
Lucky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之间流动的温情，摇着尾巴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们的腿。
“晚上想吃什么？”顾言琛搂着她，低声问。
“嗯……你做的意面？”小溪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提议。经过刚才那场心灵的“交锋”，她感觉有些疲惫，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好。”他爽快地答应，“我去做。”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抱了她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与信任。
“小溪。”他再次低声唤她。
“嗯？”
“谢谢。”他说。谢谢你的坦诚，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的选择，谢谢你的爱。
小溪听懂了他未尽的言语。她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更紧地回抱住他。
无需再多言语，此刻的相拥，胜过千言万语。
信任的考验，化为了更深层次的羁绊。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信任，携手同行，便无所畏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