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
一辆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马车,正从帐篷旁缓缓经过。
拉车的四匹马披着全副重甲,可露出的脖颈和口鼻处却空无一物。
护卫在两侧的士兵,盔甲之下竟全是森森白骨。
这是真正的阴兵!
当马车经过帐篷时,风掀起了车帘一角。
那一瞬间,我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见过一次,却让我无法忘记。
车上坐着的女孩,竟是林晓雨!
我猛地挣脱明远的手,扑到窗前。
但马车已渐渐远去。
后方跟着数千名阴兵,骑着骷髅战马,手持长戈,黑甲下全是白骨。
其中一名阴兵忽然低头,朝帐篷看来。
它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蓝色火焰,与我的目光撞个正着。
我心里一惊,知道被发现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向后跌坐。
那名阴兵勒住马,其他几名也围了上来,将帐篷团团包围。
他们提起长枪,猛地刺向帐篷——
就在这时,身后的明远和尚高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外面传来“当”的一声,仿佛枪尖刺在了铁壁上。
明远解开僧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双手合十走出帐篷。
那些阴兵见状,立即调转马头,迅速离去。
转眼间,山谷恢复了寂静。
我瘫坐在帐篷里,惊魂未定。
等明远回来,我告诉他马车上那女孩我认识,我要去救她。
他却摇头:“时机未到。”
我急了:“那什么时候才到?再等人就没了!”
他摆摆手:“不会的,她体质特别,明早自会回来。”
我不明白,他却说一时解释不清,让我先好好休息。
我虽躺下了,却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众人醒来后便离开了巴山,各自心中都在琢磨安玲然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大巴山据说是上古巨蛇延维所化,延维曾是通天支柱之一,横穿巴山的渭河就是它的血脉。”路上,了却和尚向我们解释,“你身上的延维蛊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一是因为炼制之处位于大巴山龙脉之首,二来,传说延维蛊的母蛊虫卵,就长在那条化作大巴山的巨蛇心脏处的一个小肿块上。”
“这说法可信吗?”我问。
“你说呢?延维没人亲眼见过,但眼前不就有一个身中延维蛊的活人?”了却和尚微微一笑。
我思索片刻,只能试着用自己接受的方式解释:“也许古代确实有过那种巨蛇,毕竟史前还有泰坦巨蟒存在。不过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山海经》里记载的许多生物现在都消失无踪,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
“不是找不到,是你见不到。”了却和尚说完,朝二胖递了个眼色。
二胖翻着他爷爷的笔记说道:“我爷爷记载,很多珍禽异兽都在昆仑山大雪封山之后销声匿迹。昆仑是天下龙脉的源头,那场大雪改变了九州地势,如今的山脉已与古籍记载对不上号,正是这个原因。”
“大雪封山……”我不禁对真正的昆仑山产生了好奇,更想知道为何会发生那样的大雪。
我们一边讨论一边前行,一路上都由二胖和了却和尚带路。我并不清楚他们要去哪里,但显然不是直接前往巫山。三峡在巴山东南方向,我们却往西南走。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一处山沟。
了却和尚指着下方说:“阿弥陀佛,我们到了。”
“到了?这是哪里?”我疑惑地问,“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里就是当年炼制延维蛊的血盆。”
“这不就是个山沟吗?”
了却和尚把绳子系在腰间,拿起铲子跳下山沟。他在下面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找到最深的位置开始挖掘。
铲子刚插进土里,一股红色的水立刻从地缝中喷涌而出,窜起几米高。再往下挖,我几乎要吐出来——下面全是捣碎的骨肉,混成了泥浆。
第93章 巫山往事
“这些都是炼制延维蛊的炉底残渣。”二胖一眼认出。
“太残忍了!”我看着那些至今仍被血浆浸满的巨大土坑,无法想象当年炼制延维蛊的场面有多么惨烈。
“呵,有趣。”了却和尚轻笑。
二胖瞪着他:“你还是出家人呢,有没有点慈悲心?”
了却和尚眉峰一挑:“慈悲心救不了这些已死的冤魂。你们不如好好想想,这血池里到底是什么。”
“不就是血肉烂泥吗!”
“谁的血?谁的肉?当年炼制延维蛊时,巴国尚未建立。要填满这么大的坑,少说也要上万人。那时巴人的祖先从哪找来这么多人?而且如此大规模的杀戮,为何史料毫无记载?”
“这……”我们被了却和尚一连串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他见我们不说话,笑了笑:“所以最可能的,就是那个传说。”
“缙云山的传说?”
“没错。那场几乎让巴人覆灭的战争,这里到处都是当年战死者的尸骨。传说中那场大火,应该就是当时巴人祖先点燃的炉火,最后掩护残余巴人逃出生天的,正是延维蛊。”
“延维蛊能保护人?它不是蛊虫吗?”王磊疑惑。
“你忘了?这大巴山是延维所化,延维是上古巨蟒,也是撑起天地的天柱。延维蛊取这个名字,不只是因为巴人崇拜它,一是因为它是在大巴山炼制的,二来,就和那个神话有关了。”
“哎呀,你就直说吧,到底有什么关系?”
“古时候荆楚一带巫风盛行,有个地方尤其出名。但那个地方,和西昆仑一样,到现在都找不到踪迹。那就是‘云梦大泽’。虽然现在有人说云梦泽是湖北一带湖泊的总称,但它的真实所在至今仍是个谜。传说古时候的云梦大泽有无数珍禽异兽,是人妖共存的梦幻之地。可现在的云梦泽,只能看到普通的江河湖泊。就算那些妖魔传说都是假的,但被传为九州唯一乐土的云梦泽,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好了好了,你真是跟王磊学长一个样,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喂喂,我还在旁边听着呢,刚才那话什么意思?”王磊表示不满,被赵强一把推开。
“唉,所以说你们平时真该多读点书。巫山位于三峡,三峡横穿巴蜀和荆楚。所以云梦大泽和巴蜀的延维之间应该有所联系。你们看这血池,也只有巫师才能想到把巴人的饲蛇和蜀人的养蛊合二为一。关于延维蛊的事,恐怕只有楚地的巫师最清楚。”
“这都什么年代了,上哪找巫师去?”
“急什么。大家想想,我们这趟的目的地不就是巫山吗?之前只说去巫山,没想过去找什么。现在不是很清楚了吗?”
“找巫师?那我们接下来呢?”
赵强翻了翻笔记:“去巫溪,然后从那儿转道去巫山。”
根据赵强爷爷笔记里的路线,我们接下来要走出巴山,经天生桥进入大宁,再横穿大宁,从中梁一带进入巫溪。
这段路上没什么可担心的,见过血池之后,沿途再没发现其他和延维蛊有关的线索。一路走得有些枯燥,中间还迷了路,幸好遇到几位当地老乡指了明路。
靠着赵强爷爷的手札,我们只花了一天时间就翻山越岭,穿过荆竹峡,抵达巫溪。
一到巫溪,我们又感受到了之前接触黑苗和蜀人部落时的少数民族风情。随处可见当地特色的民居,像四合天井、走马转角楼。还有舞龙舞狮的庆祝活动,大概是谁家老爷子在做寿。
“接下来我们要穿过灵巫洞。”
我看了看地图,走灵巫洞似乎并不顺路,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里可能有什么线索:“那里有什么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向一位当地老乡问了路,他指了一条可以徒步快速到达灵巫洞,还能南下去巫山的路。
到了灵巫洞,我们还得买票进门。明明是一行为治病救人而来的,结果倒像是组团旅游,还带了个和尚。售票的小姐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那个……这位师父,带我们体验一下,感受中华传统文化。”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们到底是来看病还是观光的啊。”我累得不行。
灵巫洞其实是个不算长的溶洞,规模和景色都比不上张家界的龙王洞,只能算是个普通景区。
一进灵巫洞,一股凉意迎面而来,洗去了一路的疲惫。
真想就这么待在这儿不走了。
明远和尚在洞里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时候游客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他一个光头锃亮的和尚晃来晃去,特别显眼。
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指着明远问她妈妈:“妈妈,你看那个人。”
她妈捂住孩子的眼睛:“别看了,不好。”
哪里不好了啊!这么说佛祖不会生气吗!
我尴尬地走到明远身边,低声问:“你在干嘛?”
明远摆摆手,示意我别出声。
他扶着洞边的护栏,探着身子往底下看。
没过多久,他突然翻身越过栏杆。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你干什么!”
开辟出的步道两边是水潭,底下是嶙峋的钟乳石。
设护栏就是怕有人掉下去,下面的水冰冷刺骨,水里的石头也很锋利,容易划伤人。
“快上来!快叫人帮忙!”保安急得直喊。
这时明远和尚从水里站起来,浑身湿透,手里举着一串佛珠:“阿弥陀佛,抱歉抱歉。贫僧的佛珠掉下去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保安见他没事,松了口气。说了我们几句就走了。
明远翻身爬上来,冲我眨眨眼:“走吧。”
我们假装正常游览,其实根本没心思看风景,只想知道明远刚才发现了什么。
于是很快在洞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等周围没人了,我问他:“你刚才找到什么了?”
明远摊开手掌,手心里有一颗金色的虫卵。
“蛊虫?怎么会在这里?”
“灵巫洞,自然和巫术有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炼制延维蛊的不是蜀人,也不是巴人,而是巫师。”
“楚国的?”
“不一定,虽然楚国巫风最盛,但当时各国都有负责祭祀的巫师。不过,我说的巫师和那些不太一样。”
明远向我要了装母蛊的盒子,我把那颗金色虫卵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