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侯爷,你此话当真?那银矿,果真易得?”李元吉目光灼灼。
“千真万确。”张勤迎着他的目光,毫不回避,“此乃司东寺核心要务之一。”
“只是,欲取之,需先谋之,需有足够的力量与名分介入彼地。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亦非一人一衙可成。”
李元吉胸膛起伏了两下,忽然重重一掌拍在案沿上,震得舆图都跳了跳:“好!”
他盯着张勤,眼神灼灼,之前那点屈辱和别扭仿佛被这巨大的利益前景冲淡了许多。
语气间也带上了几分狠劲与直率:“张侯爷,只要你说的话作数,那银矿真有那么易挖,能弄回来白花花的银子,本王就跟你干了!”
“在这司东寺,你指东,我绝不往西!咱们联手,把倭国那点好东西,都给掏弄回来!”
这话说得粗直,却带着一种近乎赌徒般的决心。
张勤心中微松,知道“利”字这把钥匙,至少暂时,是插对锁眼了。
至于能打开多大一扇门,往后还得慢慢拧。
他面上不露声色,只拱手道:“殿下有此决心,实乃司东寺之幸。日后诸多实务,还需殿下鼎力相助。”
见李元吉的心思已被那“银矿”二字牢牢勾住,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欲与跃跃欲试,张勤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稍作沉吟,仿佛临时起意般说道:
“殿下既有此心,眼下便有一桩紧要且隐秘的事,非殿下这等身份与手段之人,难以妥善办理。”
李元吉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何事?侯爷但说无妨。”
张勤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倭国之事,非止于海外。”
“其在长安,乃至我大唐境内各主要州府,必有耳目、商贾、乃至伪装成僧侣学者的细作往来活动。”
“这些人,接触了谁,打听了什么,传递了何种消息,我们需得心中有数。”
他看向李元吉,眼神恳切:“此事若交由寻常官吏去办,一则容易打草惊蛇,二则权限不足,难以触及某些层面。”
“故而,下官思来想去,唯有烦劳殿下。”
“殿下可暗中组建一支人手,专司此事。人选不拘,或从殿下府中遴选精于探查、行事机敏之人,或于市井江湖另行招揽可靠之辈。”
“只需将最终名单交予下官一份,下官自会呈报太子、秦王殿下知晓。”
“至于这些人手的用度开销,可由司东寺的用度中支应……”
“不必!”李元吉不等张勤说完,大手一挥,断然道,“些许银钱小事,我齐王府还养得起!”
“侯爷既然信得过本王,将如此要紧之事相托,本王自当办好。名单之事好说,待我挑好人手,自会给你一份。”
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自负与兴奋的神情。
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件能大展拳脚、又符合他身份和兴趣的“正经事”。
还能在父皇和兄长面前显示能力,盼着日后多分一杯羹。
“监视倭人动向,探其底细...嘿,这事本王在行!侯爷放心,保管将那些倭人在长安的一举一动,都摸得清清楚楚!”
见他应承得如此痛快,甚至主动揽下费用,张勤心中略定,拱手道:
“那便有劳殿下了。此事机密,往来消息传递,也需谨慎渠道。”
“本王省得。”李元吉拍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又略作交代几句后,张勤便离开了海事署的公务房。
李元吉独自留在屋内,背着手在地球仪和倭国银矿图前来回踱了几步。
他眼中光芒闪动,显然已在盘算如何着手组建他那“暗探”队伍了。
......
张勤出了司东寺,并未回府,而是转道去了位于皇城内的鸿胪寺。
使团出发已有时日,算算日程,应当快到登州了。
后续的许多安排,都需根据使团的进度来调整。
鸿胪寺的官员见东洋侯亲至,不敢怠慢,少卿崔敦礼亲自出迎,将他引入客堂看茶。
“张侯爷今日怎有空来我鸿胪寺?”崔敦礼笑问,亲自执壶斟茶。
“崔少卿,”张勤接过茶盏,开门见山,“是为前番派往倭国的使团而来。”
“不知使团如今行至何处了?一路可还顺利?”
崔敦礼“哦”了一声,放下茶壶,捋了捋胡须:“侯爷问起此事。使团一路由朝廷驿道快马传递消息,倒是通畅。”
“昨日刚接到登州来的驿报,裴世清裴公率领的使团大队,已于三日前平安抵达登州港。”
“眼下正在登州官驿休整,清点随行物资,检修船只。”
他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抽出一份卷宗,翻开看了看。
据报,一路行来,并未遇到大的阻滞。
甚至于,路上还顺手剿了一些匪。
而各地州县依令予以方便,粮草补给也还及时。使团众人,士气尚可。
张勤仔细听着,追问道:“预定出海之期,是八月晦前。如今抵达登州,时间上可还充裕?海船准备如何?”
“时间应当足够。”崔敦礼合上卷宗,“登州那边报称,五艘楼船早已备妥,水手兵卒亦已就位,只等使团入驻,进行最后磨合演练。”
“登州水师也拨出了护航船只。若无意外变天,待到八月下旬季风顺时,便可扬帆东渡。”
听到使团顺利抵达登州,船只人员俱已齐备,张勤心中稍安。
这第一步,总算踏出去了。
他起身对崔敦礼拱手:“有劳崔少卿告知。日后使团再有消息传来,还望鸿胪寺能及时知会司东寺一声。”
“侯爷客气了,分内之事。”崔敦礼连忙还礼,将张勤送至门口。
走出鸿胪寺衙门,秋日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
张勤站在阶上,望向东方。裴世清他们此刻已在登州,面对着那片即将横渡的茫茫大海。
而长安这边,司东寺的齿轮刚刚开始转动,齐王这根棘手的辐条也被暂时用利益拴在了轮子上。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推进,但海上的风浪,倭国的反应,乃至身边这位亲王的实在能力,都是未知之数。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迈步朝司东寺方向走去,还有很多细节,需要逐一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