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小径”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塔楼房间或平台,而是一片虚无。
更准确地说,是古堡能量脉络在极高处汇聚、扭曲、最终坍缩形成的一个奇异焦点。这里没有实体结构,只有无数道如同黑色绸缎般的阴影能量,从古堡的各个角落升腾而起,在此处交汇、旋转,形成一个缓慢脉动的、巨大的暗色漩涡。漩涡中心,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更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声的虚空之点。
这里就是“影流尖塔”的核心——一个纯粹由能量构成的、不稳定的观测点。
伊丽莎白就悬浮在这片能量漩涡的边缘,她的黑色长裙与流淌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碧眸和苍白的脸颊在幽暗的背景中清晰可见。她并未看向江淮,而是凝视着漩涡中心那个虚空之点,眼神专注而……渴望。
江淮踏上这片能量构筑的“地面”,感觉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不断流转的力量。他稳住身形,目光也立刻被那漩涡中心的虚空之点所吸引。
仅仅是注视着那里,他就感到双手的锈蚀之痕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共鸣!那暗金色的流光不再是活跃或蛰伏,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想要脱离他的身体,投向那虚空之点!一股庞大、古老、蕴含着“侵蚀与嬗变”终极奥义的意念,正透过那个点,如同来自宇宙深处的引力波,隐隐传递过来!
这就是……“门”的显化?并非实体的大门,而是其在现实维度投下的、一个极其不稳定却无比清晰的坐标与接口!
“感觉到了吗,仆从?”伊丽莎白的声音在能量流的嘶鸣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这就是‘源血之泉’流淌而出的‘门扉’……在此世投下的,较为清晰的‘倒影’。”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江淮,碧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它比地底那沉寂的投影更加‘鲜活’,也比‘寂静回响’那虚无的低语更加……‘触手可及’。”
江淮强忍着双手传来的、几乎要失控的拉扯感,艰难地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接触它。”伊丽莎白的命令简洁而残酷,“用你全部的精神,引导你体内的‘碎屑’,去触碰那个‘点’。不需要开启,仅仅是……建立更深层次的连接,让我能更清晰地‘阅读’门后传来的信息,锁定‘源血之泉’更精确的方位。”
仅仅是接触?江淮看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空之点,心脏疯狂跳动。地底囚徒枯竭的金属柱影像在他脑海中闪过。与这显化的“门”建立更深连接?这无异于将灵魂直接暴露在那未知的、可能无比恐怖的法则面前!
“这很危险……”他试图提醒,声音因力量的冲击而有些嘶哑。
“当然危险!”伊丽莎白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这是钥匙的使命!也是你证明自己价值,而非步那囚徒后尘的唯一机会!掌控它,引导它,而不是被它吞噬!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寒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分量。
江淮看着伊丽莎白那决绝而炽热的目光,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源血碎屑”。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退缩,意味着失去价值,结局可能比那囚徒更惨。前进,虽然九死一生,但或许……真有一线生机,甚至……掌控自身命运的可能。
他想起了藏书室的知识,想起了稳定节点时的精细操控,想起了修复灵魂棺椁时在毁灭与创造间的走钢丝。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双手的躁动,反而主动引导着那暗金色的流光,将其与自己的精神力高度融合。他闭上眼睛,不再用肉眼去观察那令人心悸的虚空之点,而是将全部意识沉入对那股牵引力的感知与分析之中。
他“看”到了——那并非纯粹的力量洪流,而是一种由无数复杂到极致的、代表着“存在性嬗变”的法则符文构成的信息风暴!它们透过那个“点”,无序地、狂暴地涌入这个维度!
他的任务,不是对抗这风暴,而是像最顶尖的冲浪者,找到风暴的“韵律”,引导自身的力量与之产生共振,从而在不被撕碎的前提下,短暂地“融入”其中,窥探其来源的方向!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准、勇气与运气!
“就是现在!”伊丽莎白低喝一声,她周身的力量也骤然提升,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稳定住了江淮周围剧烈波动的能量场,为他创造了极其短暂的操作窗口!
江淮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暗金色的光芒大盛!他双手向前虚按,不再是释放力量,而是如同弹奏一件无形的乐器,十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颤动,引导着体内那沸腾的“源血碎屑”,化作亿万道极其细微的、带着他独特精神印记的能量丝线,精准地、义无反顾地刺向了漩涡中心的那个虚空之点!
“嗡——!!!”
在接触的刹那,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开!
他感觉自己瞬间被抛入了一个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混沌之海!时间、空间、物质、能量……一切概念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变化”与“侵蚀”在疯狂上演!他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就被淹没、撕扯!
痛苦!超越任何肉体创伤的灵魂层面的剧痛!
但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洞悉万物本质的通透感,也如同毒药般伴随着剧痛涌入!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触摸到了世界运行的底层代码,理解了“存在”与“消亡”最原始的动力!
“稳住!寻找源头!”伊丽莎白冰冷而急切的声音如同远方的灯塔,穿透了部分混沌,指引着他。
江淮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凭借顽强的意志和对力量的细微掌控,在那法则风暴中艰难地维持着那亿万道能量丝线的连接。他像是一个在雷暴中试图接收特定信号的接收器,疯狂地过滤着无尽混乱的信息,追寻着那最为浓郁、最为古老的“源血”气息……
找到了!
在无尽混沌的深处,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凝练、仿佛是一切“嬗变”起源的存在!那就是“源血之泉”的方位!
他试图将这一丝感知更加清晰地传递回去……
然而,就在他成功的瞬间——
那混沌之海仿佛被他的“窥探”所激怒,一股更加狂暴、带着明确排斥与同化意志的法则洪流,如同觉醒的巨兽,顺着他的能量丝线,反向猛扑而来!要将他连同他的意识,彻底吞噬、分解为这混沌的一部分!
“呃啊啊啊——!”
江淮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七窍喷出带着暗金色光点的血液,身体表面的皮肤寸寸开裂,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
“断开连接!”伊丽莎白厉声喝道,同时她的力量如同最锋利的刀,瞬间切断了江淮与那虚空之点的大部分能量联系!
但仍有最后一股狂暴的法则余波,如同附骨之疽,顺着残存的联系,狠狠撞入了江淮的体内,主要冲击向了他双手的锈蚀之痕!
“轰!”
江淮感觉自己的双手仿佛要炸开!那暗金色的流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与那入侵的法则余波疯狂对冲、纠缠、融合!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接近本源的“侵蚀”力量,正在他双手深处被强行激发、孕育!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下坠落,被伊丽莎白释放出的阴影能量稳稳托住。
伊丽莎白接住昏迷的江淮,目光先是急切地投向那因能量反冲而剧烈震荡、随后缓缓恢复平静的虚空之点,似乎在消化着刚才通过江淮窥探到的方位信息。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江淮那双依旧闪烁着不稳定暗金光芒、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蜕变的双手上,碧眸之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获取关键信息的满意,有对这把“钥匙”承受能力的评估,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担忧?
“源血之泉”的方位已然获取。
但这把为了获取方位而承受了“门”之反冲、正在进行着未知蜕变的“钥匙”,其未来,似乎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危险而诱人。
她托着江淮,身影缓缓消散在影流尖塔的能量漩涡之中。
下一次“门扉”的开启,或许,将由这把截然不同的“钥匙”,来扮演更加关键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