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离去后,那地下溶洞的死寂仿佛拥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江淮肩头。金属柱上残留的、属于古老囚徒的绝望意念,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神,与“寂静回响”那关于“门”的宏大低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悖论——一边是沦为“养料”的恐怖前车之鉴,一边是超越当前维度的、难以抗拒的终极奥秘诱惑。
他几乎是逃离了那片被遗忘的禁区,沿着来路返回。古堡上层的阴影能量此刻感觉不再仅仅是冰冷或庇护,更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般的粘稠感。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历史的尘埃与阴谋的蛛网上。
回到那间由书架构成的休息角落,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他没有立刻开始冥想或阅读,只是静静地坐着,让那惊心动魄的发现与伊丽莎白意味深长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激荡、沉淀。
“基石”的代价……持钥者的最终抉择……
伊丽莎白没有杀他灭口,甚至没有严厉警告。这本身就传递出诸多信息——要么她根本不在意他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要么……她认为这本身就是“课程”的一部分,是打磨这把“钥匙”的必要过程。让他知晓风险,让他心存敬畏,也让他在未来面对“门”时,能做出更“成熟”的选择。
一种冰冷的明悟逐渐取代了最初的震惊与恐惧。他意识到,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无论是成为伊丽莎白手中合格的“钥匙”,还是追寻“寂静回响”揭示的“真实”,抑或是试图挣脱一切寻找自己的出路,前提都是——活下去,并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有资格去面对“门”,强大到有资本去谈判,甚至……强大到能够承受成为“基石”或探索未知的代价。
他不再去纠结那黑暗的过往,也不再为虚无缥缈的未来过度焦虑。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现在”。
接下来的日子,江淮进入了一种近乎苦修的状态。
他更加疯狂地汲取藏书室的知识,尤其是那些关于能量本质、契约法则、维度界限以及各种禁忌力量操控技巧的记载。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理解,而是开始尝试将这些理论与他自身的“源血碎屑”力量、与古堡的能量韵律进行更深度的结合与验证。
他对力量的掌控训练也进入了新的阶段。他不再局限于修复或稳定,开始尝试更具攻击性和创造性的运用。在古堡默许的、一些更加偏僻的演练场(那里空间相对稳固,足以承受一定程度的能量冲击),他反复练习着如何将暗金色的侵蚀之力凝聚成更锋锐的形态,如何将其附着在拳脚乃至意念之上进行超距打击,甚至开始摸索如何利用其“嬗变”特性,进行短时间、小范围的形态模拟或能量伪装。
过程依旧充满风险与痛苦。力量的每一次精进,都伴随着精神与肉体的巨大负荷,以及“源血碎屑”时不时的反噬与躁动。但他凭借日益坚韧的意志和在沉眠大厅积累的经验,一次次地将那危险的洪流约束在可控的范围内。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股力量的“默契”在与日俱增。那暗金色的流光不再仅仅是工具或威胁,而更像是一个逐渐被熟悉、但仍需时刻警惕的“伙伴”。同时,他与古堡那丝微弱的联系,也在这种高强度的能量交互和对古堡历史的认知加深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牢固。他甚至开始能模糊地感知到古堡某些非核心区域的能量流动状态,仿佛这座堡垒正在缓慢地向他敞开更多的基础权限。
米雪儿偶尔会来看他,带来一些外界的新奇小玩意儿或零食。她似乎能感觉到江淮身上愈发沉凝的气息和眼底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沉重,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地陪他坐一会儿,用那双纯净的猫眼担忧地望着他,然后默默离开。
时间在古堡永恒的夜色中悄然流逝。
这天,江淮刚刚结束一轮高强度的意念控能练习,正盘膝坐在地上,引导着体内有些躁动的力量缓缓平复。胸前的信标,终于再次传来了那熟悉而冰冷的波动。
伊丽莎白的召唤。
与以往不同,这次信标传递来的,并非一个具体的坐标或任务描述,而是一幅更加抽象、由流动的暗影与星辉构成的路径图。路径的尽头,指向古堡上方,一个他从未抵达过的高度,那里仿佛是所有阴影能量汇聚、流转的源头之一。
同时,伊丽莎白那不容置疑的意念也直接烙印在他脑海:
“到‘影流尖塔’来。是时候,让你亲眼见证,‘门’的投影……在现实中的第一次,较为清晰的……‘显化’。”
江淮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来了。
伊丽莎白所说的,“真正的门扉接近之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站起身。他没有丝毫犹豫,循着信标指引的那幅抽象的路径图,踏上了通往古堡上层的“阴影小径”。
这一次的小径,不再稳定平缓,而是充满了湍急的能量乱流和变幻不定的空间褶皱。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调动起这些天苦修的所有成果,才能在其中稳住身形,向着那能量汇聚的源头——影流尖塔,坚定前行。
他知道,这一次,他将看到的,可能不再是地底那扇冰冷的投影,也不再是低语中模糊的概念。
他将要面对的,是更加接近本源的、可能真正开始影响现实与自身命运的——
门之显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