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安全屋内的气氛,在这三天里发生了某种微妙而根本性的转变。
火麟飞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远超琴酒的预料。超兽战士的体质加上这个世界顶级的医疗资源(琴酒调来的组织医生在火麟飞插科打诨和琴酒冰冷注视的双重压力下,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提供了最好的治疗),到了第三天下午,火麟飞已经能活蹦乱跳地满屋子转悠,除了右肩还不能做太剧烈的动作,基本已无大碍。
他闲不住的性格立刻暴露无遗。琴酒在客厅的茶几上铺开组织内部的结构图、人员名单以及朗姆派系的核心成员资料,试图制定反击计划时,火麟飞就叼着一袋草莓牛奶,晃悠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琴酒旁边的地毯上,伸长脖子看。
“啧啧啧,”他一边吸着牛奶,一边摇头晃脑地点评,“Ginさん,你们组织这架构也太臃肿了吧?官僚主义害死人啊。你看看这个后勤采购链,层层盘剥,漏洞百出,怪不得经费总是不够用,原来都养蛀虫了。”
琴酒冷着脸,没搭理他。
火麟飞又指着朗姆派系的几个核心成员名字:“这个皮斯克,老糊涂一个,都快退休了还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个爱尔兰,能力还行,就是脾气太暴躁,容易被人当枪使。还有这个库拉索……咦?这姐姐好像是朗姆的心腹?记忆能力超强?这倒是个人才,可惜跟错老板了。”
琴酒翻阅资料的手指微微一顿,侧目看向火麟飞,眼神锐利:“你怎么知道库拉索?”
库拉索的存在,即使在组织内部也属于高度机密,是朗姆手中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火麟飞眨眨眼,一脸无辜:“胖墩挖出来的啊。你们那防火墙,防防普通黑客还行,在胖墩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别说库拉索了,我连朗姆那几个秘密账户的流水和密码都摸清楚了,你要不要看看?啧啧,贪得不少啊,比你这个只会干活的老黄牛富多了。”
琴酒:“……”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活跃了。这个混蛋,到底还挖了多少组织的底裤?
火麟飞看着琴酒阴沉的脸色,嘿嘿一笑,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膝盖(在琴酒杀人目光扫过来前迅速收回):“安啦安啦,我现在是你这边的,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呃,除了草莓牛奶。”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琴酒计划书上的一个备注(关于必要时动用重型火力)说道:
“说起来,Ginさん,经过我的深入调查(让胖墩翻旧新闻),我发现你和你那些同僚,真是……人才啊!”
琴酒皱眉,不明所以。
火麟飞笑得肩膀直抖,牵动了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哈哈哈……用武装直升飞机扫射东京塔!还有那个坐摩天轮玩爆炸的!说好的低调、隐秘、隐藏在黑暗中的犯罪组织呢?结果动不动就搞出这种堪比好莱坞大片的场面!结果还没什么事?警方调查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摇着头,语气充满了讽刺和了然:“这里面的水,深得能淹死哥斯拉啊!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组织能在日本这么蹦跶,背后怕不是有某些官方势力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擦屁股?就为了保住你们这个‘野生高科技实验室’别提前倒闭?”
琴酒握着铅笔的手指,猛地收紧,铅笔应声而断。
火麟飞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再次精准地刺破了他一直不愿深想的真相。那些他曾经执行过的、看似张扬跋扈、挑战当局神经的任务,最终却总能莫名其妙地被压下去……以前他只归功于组织的能量和渗透力,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有一种可能,是有人……需要他们“成功”?
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屈辱感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却总能一针见血戳破残酷真相的红发男人,心底那股毁灭一切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这一次,毁灭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叛徒和敌人。
还包括这个腐朽的、被当作棋盘的……组织本身!
“所以啊,”火麟飞收敛了笑容,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冷静而狡黠的光芒,他用手点着朗姆的名字,“对付这种深谙规则、躲在幕后玩阴谋的老狐狸,你不能只想着硬碰硬。你得用他们规则里的漏洞,去打他们。”
他抢过琴酒手里的另一支铅笔,在朗姆派系的一个中层干部名字上画了个圈。
“比如这个叫‘黑麦’(不是赤井秀一那个)的,负责朗姆这边一部分灰色资金流转的小头目。胖墩挖到他最近在澳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正偷偷挪用组织的活动经费补窟窿呢。”火麟飞嘴角勾起一个坏笑,“你说,如果我们匿名把详细的账目漏洞和证据,‘不小心’泄露给朗姆的死对头——比如那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财务总监皮斯克?或者,更直接点,‘不小心’让boSS看到?”
琴酒看着火麟飞,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异光。借刀杀人,制造内斗……这确实是更高效、更隐蔽的做法。
“还有这个,”火麟飞又指向另一个名字,“朗姆很看重的一个信息技术顾问。胖墩发现他有个秘密情人,而那个情人,恰好是日本公安某个高官的侄女……你说,如果让朗姆知道,他最信任的技术专家,可能早就被警方渗透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他一条条地说着,将胖墩挖掘到的、关于朗姆派系成员的把柄和弱点,如同展示扑克牌一样,清晰地罗列在琴酒面前。这些情报之细致、之致命,远超琴酒自己通过传统暴力手段能搜集到的极限。
琴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个看似不着调的男人,他所拥有的黑客能力和信息获取手段,是一种何等恐怖的、足以颠覆格局的力量。
而此刻,这种力量,正为他所用。
“最后,是这个。”火麟飞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指向了库拉索的名字,“这个姐姐是朗姆的真正心腹,能力强,对朗姆也忠心。动她不容易,但也不是没办法。”
他看向琴酒,眼中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胖墩发现,库拉索似乎一直在暗中调查她某个失散多年的妹妹的下落。这是她唯一的软肋。如果我们能找到她妹妹,或许……能给我们增加一个重要的筹码,甚至,策反她?”
策反朗姆的最强心腹?
这个想法大胆到近乎疯狂!
但琴酒看着火麟飞那双充满自信和冒险精神的眼眸,心底那簇反叛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风险极大,但回报……也可能是颠覆性的。
“怎么样,Ginさん?”火麟飞扔下铅笔,重新叼起草莓牛奶,笑眯眯地看着琴酒,“这份‘礼物’,还满意吗?够不够给你的二老板,送上一份‘惊喜大礼包’?”
琴酒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看着茶几上被火麟飞画得乱七八糟的资料,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计算着每一步的风险和收益。
良久,他抬起头,绿色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和混乱已经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杀伐决断。
他拿起加密手机,拨通了伏特加的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平稳冷酷,听不出丝毫情绪,“调整计划。目标变更:优先处理名单上的A级和b级目标,采用‘意外泄露’和‘内部举报’模式。执行时间,今晚十二点整。”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动用‘暗网渠道’,确保信息源头无法追踪至我们。”
电话那头的伏特加显然有些懵,但基于对琴酒绝对的服从,他还是立刻应道:“是!大哥!”
挂断电话,琴酒的目光再次落到火麟飞身上。
“库拉索的事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由你负责调查。我需要确切的信息和……可行性评估。”
这是信任,也是一次试探。他将最危险、最不确定的一步棋,交给了火麟飞。
火麟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他猛地凑近琴酒,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兴奋地说:“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把库拉索姐姐的底裤颜色……啊不是,是把她妹妹的下落,查个一清二楚!”
琴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放大的笑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莓牛奶甜香,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最终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棋局,已经布下。
第一支暗箭,即将离弦。
而这对各怀鬼胎、却又因共同目标而暂时捆绑的“共犯”,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一步步的谋划与试探中,变得更加微妙、更加危险,也更加……密不可分。
夜色渐深,东京的霓虹再次亮起,掩盖着无数黑暗与秘密。
而在安全屋内,一场针对组织高层的风暴,已然悄然启动。
琴酒看着窗外,绿色的眼眸倒映着城市的流光,冰冷深处,却燃起了一丝久违的、名为“狩猎”的兴奋。
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