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凌气息断绝、内卫的身影融入阴影后不久,远在营地中的塔露拉,正与阿丽娜一同检查着新绘制的周边地图。
忽然——
塔露拉拿着炭笔的手猛地一颤,笔尖“啪”地折断。一股毫无来由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感觉并非物理上的伤害,而是源自灵魂链接被强行斩断的空洞与恐慌。
紧接着,一阵尖锐的酸楚毫无征兆地冲上她的鼻梁和眼眶,滚烫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粗糙的地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让她发慌。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的阿丽娜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手中的水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捂住心口,温婉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同样泪如雨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云凌……”
塔露拉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那股心悸和这莫名其妙的眼泪来得如此猛烈,如此不祥,与她今早送别云凌时,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沉重感瞬间重合!
“不对……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塔露拉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中充盈着泪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像一头被刺伤的雌豹,一把推开身旁的桌椅,发疯似的冲出了指挥部,朝着村庄的方向狂奔而去!泪水在她奔跑的过程中被风吹散,但新的泪水又不断涌出,在她脸上留下冰冷的湿痕。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快去!快去那里!
阿丽娜看着塔露拉失控的背影,心中的不祥预感也达到了顶点。她强忍着几乎要将她击垮的悲痛,对着周围被惊动的战士们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快!跟上塔露拉!云凌他们可能出事了!”
营地瞬间炸开了锅。碎骨抄起身边的战锤就冲了出去,萨沙沉默地抓起长弓,身影如风般掠过,伊诺愣了一下,脸上天真的笑容消失,也下意识地跟着人群奔跑。
就连一向冷静的弑君者也面色凝重,迅速跟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恐惧,随即不约而同地追随着塔露拉的方向,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向那个本该平静的村庄。
距离在塔露拉疯狂的奔跑中被急速缩短。当她终于冲破最后一片灌木,村庄的景象映入眼帘时,她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整个人如同被最寒冷的冰霜瞬间冻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首先闯入视野的,是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的……那个身影。
他低垂着头,曾经闪烁着智慧与温和光芒的金色瞳孔紧闭,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痛苦与愤怒的痕迹。他的右臂不自然地弯折,胸口是一个狰狞的、已经不再流血的空洞。
粗糙的绳索深深勒入他脖颈的皮肉,将他所有的生机、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温度,都无情地悬挂在了那里。
那是云凌。
是那个会叫她“塔露拉姐姐”,会在她迷茫时用笨拙方式开导她,会为整合运动呕心沥血,是她心中不可或缺的基石与光亮的……云凌。
而在村庄的另一侧,那座仍在冒着滚滚黑烟、余烬未熄的粮仓,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透过扭曲坍塌的门框,隐约可见里面三具已被烧得焦黑、蜷缩在一起的遗骸——正是那三名随行的队员!
空气中弥漫着血肉烧焦的糊味、木材的烟味,以及……死亡的气息。
“不……不……不——!!!”
塔露拉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哀嚎。她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脸上肆意纵横,她仰着头,望着树上那个轻轻晃动的身影,视野一片模糊。 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却又无力地垂下,只能徒劳地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指节破裂,鲜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
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领袖威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成了粉末,只剩下一个失去重要之人的、悲痛欲绝的灵魂。
跟在后面冲进来的阿丽娜,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也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她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叫她“丽娜姐”的青年,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告别。
碎骨双目赤红,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手中的战锤狠狠砸向地面,溅起一片泥土。
萨沙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长弓,指节发白,浅灰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冰冷的杀意第一次如此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伊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呆呆地看着吊在树上的云凌,又看了看燃烧的粮仓,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眼中那原本就脆弱的平衡似乎在寸寸碎裂。
弑君者(柳德米拉)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别过头,肩膀微微耸动,不愿让人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绝望、愤怒、难以置信的悲痛……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内卫精心策划的这场惨剧,不仅夺走了四条生命,更如同一种剧毒的精神腐蚀剂,狠狠地泼洒在整合运动的核心之上。
信念在崩塌,理智在燃烧,复仇的黑暗火焰,在这一刻,于所有人的心中,被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