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跪在冰冷的土地上,云凌的尸体在她头顶微微晃动,每一次摇曳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最后握住她手的瞬间,那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成了永恒的寂静。
极致的悲痛如同岩浆,在她体内翻滚、沸腾,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转化为焚尽一切的暴怒!是谁?!是谁胆敢——!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猛地从地上弹起,反手“锵”地一声拔出了那柄伴随她征战四方的双手长剑!剑锋直指那些蜷缩在废墟角落、瑟瑟发抖的村民。
赤红的源石技艺光芒在她周身爆燃,空气因高温而扭曲,那双灰色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是你们!是你们这些愚昧的、该死的——!”
她嘶吼着,就要挥剑冲向那些在她看来与帮凶无异的村民。此刻,什么理想,什么信念,都被最原始的复仇欲望吞噬。她要让整个村庄为云凌陪葬!
“塔露拉!住手!!”
一个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阿丽娜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塔露拉握剑的手臂。
埃拉菲亚少女的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同样充满了痛苦,但她却用力地摇头,
“不能这样!云凌不会希望你这样!这正中了那些幕后黑手的下怀!我们不能变成我们憎恨的样子!”
塔露拉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剑尖上的火焰明灭不定。她看着阿丽娜盈满泪水的、充满恳求的眼睛,又猛地抬头看向树上那具无声的尸体。
一股巨大的、彻头彻尾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悔恨,几乎要将她撕裂。
最终,那高举的剑,带着万钧不甘,重重地垂落下来,剑尖深深插入泥土。
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踉跄后退,倚靠在一截焦黑的断墙上,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
就在这时,一股比眼前惨象更深的刺痛,猛地扎入她的心扉——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迟来的懊悔。
她想起了白桦林中那个未尽的黄昏,想起了他掌心残留的温度,想起了自己那因为责任和犹豫而最终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如果……如果当时我能再勇敢一点……如果我能抛开那些无谓的顾虑,告诉他我的心意……哪怕只是短暂地拥有过,是不是……就不会留下如今这般,痛彻心扉、永无止境的遗憾?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失去了他,永远地失去了,甚至连一个明确的告别都不曾有过。
这份情感的缺憾,与眼前死亡的残酷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对她最残忍的刑罚。
与此同时,站在人群边缘的伊诺,正经历着另一场无声的风暴。他精致的小脸扭曲着,淡蓝色的眼眸深处,原本被云凌稍稍抚平的混乱阴影正在疯狂滋长、咆哮。
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在他血管里奔腾——烧掉!把所有一切都烧掉!让这些丑陋的、害死了云凌哥哥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他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出危险的源石技艺波动。
然而,就在那毁灭的冲动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前一刻,他脑海中却异常清晰地响起了云凌温和而坚定的声音,那是在篝火旁,在星空下,一次次对他耐心的引导:
“力量就像园丁的手段…关键在于是用它来催逼、扭曲,还是用来滋养、守护。”
“急于证明什么,往往会让美丽的事物失去它本来的样子…”
“在举起复仇之剑前,先花点时间去弄清楚……”
这些话语,如同最后一道虽然纤细却坚韧无比的绳索,死死地拉住了伊诺即将坠入黑暗深渊的灵魂。
他剧烈地喘息着,周身的能量波动缓缓平息,最终没有踏出那疯狂的一步。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疼痛来对抗内心扭曲的欲望。
云凌种下的关于“底线”与“原则”的种子,在这片名为“痛苦”的残酷土壤中,艰难地维系着他内心最后的一丝清明。
整个场面凝固了。塔露拉沉浸在个人的懊悔与集体的悲痛中,伊诺在疯狂与原则的边缘挣扎,而其他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悲剧冲击下,面临着信念的崩塌与道路的抉择。
内卫留下的,不仅仅是一片狼藉的现场,更是一颗精准投掷在整合运动心脏的精神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