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困境如同沉重的枷锁,不仅束缚着整合运动前进的脚步,更一点点消磨着战士们的士气。而其中,承受压力最大的,无疑是作为最高领袖的塔露拉。
云凌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那个在北境时虽然严肃但眼中总燃烧着坚定火焰的塔露拉,如今眉宇间时常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云。
她的步伐依旧坚定,声音依旧有力,但那份源自内心的炽热光芒,似乎被南方这粘稠而无奈的现状遮蔽了。她变得更加沉默,独自沉思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望向远方的目光中,会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迷茫。
云凌知道,单纯的劝慰对于背负着整个组织命运的塔露拉来说是苍白的。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在一次气氛沉闷的晚餐时,大家围坐在篝火旁,默默地啃着干粮。云凌忽然指着塔露拉手边的一块被烤得有点焦黑的土豆,一本正经地说:
“塔露拉姐姐,你看这块土豆,像不像我们上次遭遇的那个卡西米尔佣兵头子的头盔?就是那个被你一剑劈飞,头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那个。”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比划着土豆翻滚的动作。
塔露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那块奇形怪状的土豆,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时那滑稽的一幕,紧绷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虽然她立刻克制住了,但那瞬间的笑意,如同阴云中透出的一缕微光。
云凌没有就此打住。他转向旁边沉默进食的萨沙和伊诺,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萨沙,我听说你昨天一箭射穿了三百米外一个乌萨斯弩手头盔上的羽毛?真的假的?那羽毛是不是特别鲜艳,像只求偶的陆行鸟?”
萨沙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伊诺却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云凌立刻绘声绘色地开始编造:
“我猜那个弩手回去肯定要被同伴笑话了——‘嘿,你的鸟毛怎么没了?是不是被哪个神射手看上了?’”
他夸张的模仿着乌萨斯口音,引得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听的年轻队员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连萨沙的嘴角都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对于碎骨和弑君者,云凌也有办法。他发现碎骨虽然偏激,但对机械构造很有兴趣;弑君者则对地形和陷阱设置极为精通。云凌便经常拿着一些缴获的、或是自己用系统知识画出的简易装置草图去找他们“请教”。
“碎骨,快来帮我看看,这个触发机关是不是画错了?我怎么觉得它一动就会先打到自己?”
“柳德米拉(弑君者),你来看看这个地形,如果在这里设伏,除了常规的陷阱,还能不能加点什么‘惊喜’?比如……让踩中陷阱的人沾上一时半会儿洗不掉的、颜色很显眼的粉末?”
他用这种讨论战术和技术的名义,既肯定了他们的能力,转移了他们对仇恨的过度聚焦,又在看似轻松的交流中,潜移默化地融入了一些关于“非致命性制服”和“战术羞辱优于无意义杀戮”的观念。
云凌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气氛调节器”,总是在气氛最凝重、大家最疲惫的时候,用他那种带着点笨拙(有时甚至是刻意为之的笨拙)的幽默,或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或是分享一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有趣见闻(当然,是经过伪装和改编的),试图撬开压在人们心头的巨石。
他的行为并非轻浮,而是在残酷现实中,一种温柔的抵抗。他无法立刻改变南方的困局,但他可以努力守护同伴们心中的那团火,尤其是塔露拉眼中那束几乎要被现实风雨浇灭的理想之光。
渐渐地,人们发现,当云凌在场时,塔露拉紧锁的眉头会不自觉地放松一些,甚至偶尔会被他那些并不可笑的笑话逗得无奈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真实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弧度。
营地里的气氛也不再总是那么剑拔弩张、死气沉沉,开始多了一些年轻人应有的、短暂的欢声笑语。
云凌用他的方式告诉大家,革命的道路固然漫长而艰险,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要永远板着脸,永远沉浸在愤怒和绝望中。在战斗的间隙,依然可以拥有片刻的轻松,可以为了一个简单的笑话而开怀。
这份在泥泞中依然试图寻找星光的乐观,本身就是对这残酷世界最有力的反击之一。他正小心翼翼地,为这支在黑暗中前行的队伍,点亮一盏温暖而坚韧的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