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的药香愈发温润,晨起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上排列整齐的药材与脉案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余晚星正低头称量黄芪,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身淡绿宫装的许月提着食盒走进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娘,我给您带了早膳,是家里厨房新做的莲子羹,您尝尝?”
自从太后病情趋稳,余晚星便奉皇帝旨意,允许家人轮流入宫探望。昨日张衍之派人送信,说许月近来在医馆帮忙时愈发上心,且颇有悟性,让她入宫协助侍诊,既能帮衬余晚星,也能在实战中精进医术。余晚星自然应允,今日便是许月正式入宫侍诊的第一天。
“刚熬好第一剂清邪汤,等喂太后服下再吃。”余晚星抬眸一笑,指了指案上的药碗,“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碗汤药端去内寝,动作轻些,太后刚醒。”
许月连忙放下食盒,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娘放心,我晓得分寸。”她捧着药碗快步走进内寝,只见太后半靠在软榻上,正由宫女伺候着漱口。许月躬身行礼,声音轻柔:“太后安,这是今日的汤药,温着呢,您趁热服下吧。”
太后见是许月,眼中露出慈爱之色:“是月丫头来了,快过来让哀家瞧瞧。真是越长越俊俏了,跟着你娘,想必也学了不少医术吧?”
“回太后,臣女只是略懂皮毛,还要多向娘和御医们请教。”许月谦逊地笑着,将药碗递到宫女手中,看着宫女一勺一勺喂太后服下汤药,才退回偏殿。
余晚星已将上午施针所需的金针备好,见她回来,便招手道:“过来,我教你认脉案。”她指着纸上的字迹,“这是太后今日的脉象记录:脉滑而有力,沉涩之感已减,说明清邪汤初见成效,但仍需留意是否有反复。你要记住,脉案是诊疗的基础,每一次诊脉的结果都要详细记录,包括脉象、舌苔、神色、饮食睡眠等,这样才能准确判断病情变化。”
许月认真地听着,手中拿着毛笔,在纸上逐字记录:“娘,那什么样的脉象是沉涩脉呢?我之前在医馆实习,诊过的病人大多是普通百姓,很少遇到这么复杂的脉象。”
“沉脉是轻取不应,重按始得;涩脉是往来艰涩,如轻刀刮竹。”余晚星拉起许月的手,让她指尖搭在自己的腕脉上,“你试试,感受一下正常的脉象,再回想之前诊过的病人,对比之下就能明白差异。脉象的辨识没有捷径,只能多练、多悟。”
许月凝神感受着指尖下的脉动,认真地点了点头:“娘,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以后我每天都跟着您诊脉,多记录、多对比,肯定能学好。”
接下来的日子,许月便在慈宁宫偏殿安下身来,每日跟着余晚星学习。清晨,她早早起身,协助余晚星挑选药材、称量剂量、熬制汤药;上午,她在一旁观摩余晚星为太后诊脉、施针,仔细记录脉案;下午,余晚星会抽出时间教她辨认药材、讲解药方配伍、演示针灸手法;晚上,她便在灯下研读余晚星交给她的医书,将白天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
余晚星教学极为严格,从药材的真伪辨别到剂量的精准控制,从脉象的辨识到药方的调整,每一个细节都要求许月做到极致。有一次,许月在称量冰魄花时,不小心多放了半钱,余晚星发现后,当即严肃地说道:“药材的剂量直接关系到药效与安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冰魄花性寒,过量服用会损伤脾胃,尤其是太后年事已高,体质特殊,更是半点马虎不得。今日我帮你纠正了,下次若再出错,便罚你抄写《本草纲目》中关于寒性药材的记载十遍。”
许月心中一凛,连忙认错:“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更加小心,绝不再犯。”从那以后,她称量药材时总是格外谨慎,反复核对,确保万无一失。
除了理论知识与实操技能,余晚星还注重培养许月的辨证思维。有一次,太后服用清邪汤后,出现了轻微的腹泻症状,许月见状十分慌张,连忙向余晚星禀报:“娘,太后腹泻了,是不是汤药有问题?”
余晚星却十分平静,先为太后诊脉,再查看舌苔,随后说道:“这并非汤药的问题,而是体内寒邪被排出的正常反应。太后体内的寒邪郁结日久,清邪汤的作用就是将其剥离、排出,腹泻正是寒邪从肠道排出的表现。你要记住,诊疗不能只看表面症状,要结合脉象、舌苔等综合判断,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她让许月为太后诊脉,说道:“你试试,太后的脉象虽然略有减弱,但依旧平稳,没有出现紊乱之象,舌苔也比之前薄了许多,这都是好转的迹象。我们只需将清邪汤的剂量稍减,再加入一钱炒白术健脾止泻,便可缓解腹泻症状,同时不影响清邪的效果。”
许月按照余晚星的指导,为太后诊脉、记录,随后协助她调整药方、熬制汤药。服用调整后的汤药后,太后的腹泻症状果然很快缓解,病情继续稳步好转。通过这件事,许月深刻体会到了辨证施治的重要性,也更加敬佩母亲的医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月的医术进步飞快。她不仅能熟练辨认各种常用药材,精准称量剂量,还能独立为太后记录脉案、熬制汤药,甚至能在余晚星的指导下,为太后进行简单的针灸辅助。有一次,余晚星为太后施针时,让许月帮忙刺激足三里穴位,许月手持金针,凝神静气,准确地刺入穴位,手法虽略显生涩,却也中规中矩。
太医院的御医们见许月如此聪慧好学,且进步神速,也纷纷对她赞不绝口。擅长针灸的李御医更是说道:“余夫人,令嫒真是学医的好苗子,悟性高、肯吃苦,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像你一样的神医。”
余晚星心中十分欣慰,却也不忘叮嘱许月:“学医之路漫长而艰辛,切忌骄傲自满。你如今只是掌握了一些基础技能,想要真正独当一面,还需要不断学习、不断积累经验。”
许月牢记母亲的教诲,依旧保持着谦逊好学的态度,每日在宫中勤勤恳恳地学习、实践。她不仅跟着余晚星学习,还经常向御医们请教问题,将他们的经验与自己所学融会贯通,医术日益精进。
这日,许月正在偏殿整理脉案,一位宫女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说道:“许姑娘,不好了!刘公公突然腹痛难忍,脸色苍白,您快去看看吧!”
刘公公是慈宁宫的老太监,平日里对太后忠心耿耿,也十分照顾余晚星母女。许月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带我去看看!”
她跟着宫女来到刘公公的住处,只见刘公公蜷缩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里不断呻吟着。许月上前,快速为他诊脉,脉象沉紧而有力,结合他腹痛、畏寒的症状,判断是寒邪侵袭脾胃,导致胃肠痉挛。
“刘公公,您是受了寒,导致脾胃气滞、胃肠痉挛。”许月镇定地说道,“您别怕,我这就给您开一副温中散寒、理气止痛的药方。”
她转身回到偏殿,在余晚星的脉案旁快速写下药方:干姜二钱、高良姜三钱、陈皮二钱、木香一钱、砂仁一钱,水煎服。写完后,她拿着药方找到余晚星,详细说明了情况。
余晚星看着药方,点了点头:“辨证准确,药方配伍也合理。干姜、高良姜温中散寒,陈皮、木香、砂仁理气止痛,正好对症。你去配药熬制吧,注意剂量要精准。”
许月连忙按照药方配药、熬制,很快便将汤药端给刘公公服下。服药后不久,刘公公的腹痛症状便缓解了许多,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他握着许月的手,感激地说道:“多谢许姑娘救命之恩!没想到许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高明!”
许月腼腆地笑了笑:“刘公公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好好休息,按时服药,很快就能痊愈了。”
回到偏殿,余晚星看着许月,眼中满是赞赏:“做得很好,辨证准确,用药果断,已经能独立处理简单的病症了。”
许月心中十分高兴,更加坚定了学好医术的决心。然而,就在她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负责看守偏殿药材的宫女突然跑来禀报:“许姑娘,不好了!您刚才配药时用的砂仁,少了一小包!”
许月心中一沉,连忙跟着宫女来到药材柜前。只见装砂仁的罐子果然空了一截,原本准备好的一小包砂仁不翼而飞。她明明记得刚才配药时只取了一钱砂仁,剩下的应该还在罐子里,怎么会突然少了呢?
“刚才有没有其他人来过偏殿?”许月问道。
宫女摇了摇头:“除了您和余夫人,没有其他人来过。”
许月心中充满了疑虑。偏殿守卫森严,除了她和母亲,其他人根本无法随意进入。这包砂仁究竟去哪里了?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还是被人拿走了?如果是被人拿走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她仔细检查了药材柜,发现其他药材都完好无损,只有砂仁少了一小包。砂仁性温,能理气止痛、健脾开胃,单独服用并无毒性,但如果与其他药材搭配不当,也可能产生副作用。联想到之前多次出现的可疑粉末,许月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难道是幕后黑手又在暗中作祟?他们偷走砂仁,是想在太后的汤药中动手脚,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许月不敢耽搁,连忙将此事告知余晚星。余晚星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她深知,这深宫之中危机四伏,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酿成大错。这包失踪的砂仁,看似小事,背后却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她看着许月,严肃地说道:“此事绝不能掉以轻心。你立刻去清点所有药材,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短缺。我去禀报皇上,请求彻查此事。”
许月点了点头,转身开始仔细清点药材。余晚星则提着药箱,快步走向御书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偏殿的地面上,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