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轮到周惟清、姜南星带着小林林,以及周敏夫妇、林悦等人。
小林林被妈妈抱着,好奇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叔叔,小声问:“妈妈,叔叔生病了吗?”
姜南星柔声回答:“嗯,叔叔生病了,现在在慢慢变好。林林跟叔叔说,要快点好起来哦。”
小家伙似懂非懂,但还是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快点好……”
周惟扬看着侄儿天真可爱的小脸,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的笑意。
林悦凑到床边,叽叽喳喳地说:“哥!你可算没事了!你不知道把我们吓成什么样!等你好了,必须请我们吃大餐压惊!”
周惟扬看着她,眼神温和,带着一丝兄长的纵容。
周敏和李文轩也送上了关心和祝福。
姜南星和周惟清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周惟清看着弟弟虽然虚弱但眼神恢复生机的样子,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低声对身边的姜南星说:“这次,真是……幸好。”
姜南星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历经风雨后的默契与安然。
最后,众人都默契地退出了病房,将最后一段安静的探视时间留给了林知意。
林知意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周惟扬。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的眼神交汇,便已诉说了千言万语。她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周惟扬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言说的情感。他动了动手指,示意她靠近。
林知意俯下身,听到他用极其微弱的气音,断断续续地说:“……别怕……我……回来了……”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林知意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她用力点头,笑着流泪:“嗯!欢迎回来!”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满病房,温暖而明亮。病房内,虽然还需要漫长的恢复,但生命的气息已然重新变得蓬勃而坚定。周家上下,用他们的爱、信念和毫无保留的支持,共同迎来了这场生死考验的最终胜利。
周惟扬的身体状况一天好过一天,如同春日里逐渐消融的冰雪,显露出勃勃生机。他已经可以撤掉氧气面罩,在旁人的搀扶下稍稍坐起,甚至能进食一些精心准备的、易于消化的流食和汤羹。医生每次查房,脸上赞许的笑容也愈发明显,这让所有悬着的心都稳稳地落回了实处。
这天晚上,窗外月色皎洁,清辉遍洒。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床头灯,光线温暖而不刺眼。周家人心照不宣,知道这对历经生死考验的恋人需要独处的空间,探望过后便默契地陆续离开了。姜南星细心地帮林知意整理了陪护床,又检查了周惟扬的输液管和监测仪,确认一切无误后,才和周惟清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消毒水的气味似乎也淡去了,被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氛围所取代。
周惟扬靠在摇起一定角度的病床上,目光始终追随着在床边忙碌着给他倒水、整理被角的林知意。几天下来,她明显清瘦了许多,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原本明亮灵动的眼眸也因长时间流泪和缺乏睡眠而显得有些红肿和疲惫,但那份专注守候他的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心折,也更让他……心痛。
他伸出没有打留置针的右手,轻轻握住了林知意忙碌的手腕。他的手指还有些无力,但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林知意停下动作,看向他。
“知意,”周惟扬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虚弱,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对不起……这次,让你担心了,吓到你了。”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疼惜,细细描摹着她憔悴的容颜,每一分消瘦,每一丝疲惫,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宁愿自己承受十倍百倍的疼痛,也不愿看到她为他如此担惊受怕、形销骨立。
林知意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歉意,鼻尖一酸,连忙摇头,想扯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却没能成功,声音微微发颤:“没有……你不用道歉……只要你平安,我怎么样都值得……”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周惟扬的心揪得更紧了。他动了动身体,试图往旁边挪出一点位置,这个微小的动作却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还是坚持着,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空出的那块床铺,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带着一丝病人特有的依赖:“上来……陪我躺一会儿,好吗?你看起来很累。”
林知意愣住了,看着那并不宽敞的病床,下意识地想拒绝:“不行,会碰到你的伤口……”
“不会,”周惟扬打断她,目光执着,“我很小心。你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睡不踏实。”他顿了顿,声音更软了几分,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撒娇的恳求,“就当……是陪我这个伤员,好不好?”
他何曾用过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林知意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坚持都土崩瓦解。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那双盛满期待与柔情的眼睛,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他身上的任何管线和受伤的左侧胸膛,极其缓慢地侧身,在他右手边空出的那一点点狭窄的位置上躺了下来。病床确实不宽,她几乎是紧贴着他才能勉强躺下,但两人却都因为这紧密的贴近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林知意犹豫了一下,最终顺从了内心的渴望,轻轻地将脸颊侧靠在他没有受伤的右侧胸膛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咚……咚……咚……那一声声,是如此真实而充满生命力,与她梦中那片死寂的血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天来所有积压的恐惧、无助、强撑的坚强、漫长的等待……在这一刻,在这令人安心的心跳声中,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不再压抑自己,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涌出,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带来一片微凉的湿意。
周惟扬感受到了胸口的湿热,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那只完好的右手极其温柔地抬起,绕过她的后背,轻轻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一下一下,笨拙却充满无限怜爱地抚摸着,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这无声的动作告诉她:我在,我没事了,别怕。
他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水味和他身上独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萦绕在林知意的鼻尖。他的怀抱虽然因为伤病而显得有些虚弱,却依旧是她最渴望的港湾。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在这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包裹下,林知意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感受着他轻柔的抚摸,眼泪渐渐止住,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竟然就这样,在周惟扬的身边,沉沉地睡着了。
周惟扬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恬静的睡颜,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和更深沉的爱意所充满。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伤口的疼痛依然存在,但心灵的安宁却足以抚平一切。这一夜,是他们各自经历过生死煎熬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安然的共眠。
与此同时,周家老宅的主卧内,也弥漫着一种久违的松弛与温情。
周惟清和姜南星先后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换上舒适的睡衣,终于能好好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从初二晚上接到噩耗开始,直到初五晚上,整整四天四夜,他们的心神都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了极致。此刻,危机解除,弟弟转危为安,那根弦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姜南星侧躺着,面向周惟清,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眉眼间尚未完全抚平的褶皱,心疼地说:“这几天,你才是最累的。”
周惟清握住她作乱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摇了摇头:“大家都一样。你既要稳住家里,又要去医院陪着,还要操心林林,比我更不容易。”他看着她,灯光下她的脸庞柔和温婉,虽然也带着倦色,但眼神清澈明亮,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南星,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又说傻话。”姜南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往他怀里靠了靠,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我们是夫妻啊,本就该风雨同舟。这次……真的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是啊,”周惟清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感慨道,“直到看见惟扬被推出手术室,听到医生说‘手术成功’,我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看着二叔二婶几乎崩溃的样子,看着知意强撑着的坚强,我才更深刻地体会到,家人平安,是多么珍贵的事情。”
“经过这次,大家都会更珍惜彼此。”姜南星轻声应和,她想起病房里林知意和周惟扬之间那无声却浓烈的情感流动,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你看知意和惟扬,经历过生死,感情好像更深了。”
“嗯,”周惟清也笑了笑,“惟扬那小子,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更懂得珍惜身边人了。”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低声聊着这几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中间的焦灼等待,再到最后的喜悦欣慰。所有的情绪在此时得以宣泄和分享,彼此的心灵靠得前所未有的近。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便能读懂对方所有的疲惫、担忧与此刻的安宁。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对了,”姜南星想起什么,抬起头看他,“我们订的是明天下午回英林的机票吧?”
周惟清沉默了片刻,手臂收紧了些:“嗯。县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虽然夏云州顶着,但有些必须我回去处理。这次回来,虽然惊心动魄,但也让我们更清楚地知道,无论走多远,根在哪里,家在哪里。”
“是啊,”姜南星仰头看他,眼中闪着光,“英林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家。回去要更努力才行,为了我们的小家,也为了英林那个大家。”
“夫人所言极是。”周惟清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所有的情感都融化在这个吻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妻子深深的感激与爱恋,也有对即将回归工作岗位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