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处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手里的文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烫手得很。
“我这也是……例行公事嘛。既然手续齐全，那是好事，好事啊……”
他哆哆嗦嗦地把文件递还给姜晓荷，脚底下像抹了油一样往后缩。
“那个……既然没问题，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搞生产了。咱们走！收队！”
说完，他连那个奇装异服的茬儿都不敢再提，带着那一帮子人，灰溜溜地钻进吉普车，一溜烟跑了。
那狼狈样儿，活像是一群被猎狗撵了的兔子。
“喔——！赢了！咱们赢了！”
车间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林小丫激动得满脸通红，冲上来一把抱住姜晓荷的胳膊：
“晓荷姐，你太神了！刚才那什么‘补偿贸易’，说得那姓张的一愣一愣的！我都看傻了！”
姜晓荷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其实也捏了一把汗，全是湿的。
那份合同，确实是真的，但那是她昨晚在空间里，模仿着后世的合同格式，用打字机现敲出来的。
至于那个洋文章……那更是她在空间的书房里，用半截红萝卜刻了之后印上去的！
这也就是欺负现在的人没见过世面，又不懂外语，真要是碰到行家，一眼就得穿帮。
“行了行了，都别高兴得太早。”
姜晓荷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张处长虽然走了，但咱们的危机还没过。”
她环视着周围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庞，正色道：
“牛皮我已经吹出去了，合同也是白纸黑字写着的。”
“这批货要是交不上，或者质量出了问题，那咱们可就真的成了诈骗犯了！”
“大家伙儿有没有信心？”
“有！”工人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得房顶上的灰都往下掉。
经过这一闹，红星厂不仅没被打垮，反而人心更齐了。
等到人群散去，姜晓荷正在整理机器，突然感觉腰间一紧。
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紧接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贴了上来。
陆铮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带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媳妇儿。”
“嗯？”姜晓荷正在穿针引线，没回头。
“你刚才骗人的样子……”陆铮低笑了一声，胸腔微微震动，“真好看。”
姜晓荷手一抖，针尖差点扎到手指头。
她转过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谁骗人了？我那是……那是兵不厌诈！”
“也就是唬他不懂行。再说了，这机器本来就是咱们的，来源正不正，你还不清楚吗？”
陆铮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心里热乎乎的。
他当然清楚。那些机器，连同那堆积如山的布料，都是自家媳妇儿像变戏法一样，从那个神秘的基地里搬出来的。
但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说。
“清楚。”陆铮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眼神里全是宠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
他话锋一转，视线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上，那里露出了一截白腻的锁骨。
“张处长走了，王主任还在外头等着呢。”
“那一千件衣服的订单，你打算怎么办？咱们现在的布料，恐怕不够吧？”
姜晓荷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啊，刚才那一仗虽然打得漂亮，也把广告打出去了。
现在红星厂的蝙蝠衫怕是要火遍全省。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叶师爷金库里的东西虽然多，但并没有那么多现成的布料。
而且，如果大量凭空变出布料，风险太大，容易被人盯上。
必须得找个正经的进货渠道了。
“布料的事，我想想办法。”姜晓荷沉吟道。
“实在不行，我得去一趟南边。听说深市那边现在开放了，很多港城的布料都能运进来。”
“不行。”陆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现在南边乱得很，车匪路霸多的是。”
“那你陪我去？”姜晓荷眼睛一亮。
陆铮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我走不开。”
“京城那边有了新动静，二哥的身体刚有好转，需要人守着。”
“而且，那个姓高的虽然进去了，但他背后的那条大鱼，还没露头。”
姜晓荷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陆家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了，但就像是一潭深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那怎么办？”姜晓荷有些发愁，“这么大的订单，总不能推出去吧？”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紧接着，忠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封电报，脸上带着狂喜。
“三少爷！三少奶奶！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陆铮松开姜晓荷，快步迎上去：“忠叔，怎么了？是不是二哥醒了？”
“不是二少爷，是……是纺织厂！”忠叔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省城第一纺织厂！”
“他们的厂长刚才发来电报，说是看了报纸，知道咱们红星厂搞出了新式样，想跟咱们……那个词叫啥来着？对！想跟咱们联营！”
“他们出布料，咱们出设计和加工，利润五五分成！”
姜晓荷和陆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走！”姜晓荷一把抓过电报，眼神灼灼。
“去回电！告诉他们，咱们明天就去省城谈！”
电报纸被一只粗糙的大手在桌面上狠狠抹平，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几个老师傅伸长了脖子，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像是在看一张能换命的银票。
“省一纺……”裁缝老刘咽了口唾沫，把手里快烧到指甲盖的烟屁股按在鞋底上碾灭.
“乖乖，那可是咱们省里的巨无霸。”
“光工人就有三千多号，厂房比咱们公社所有的地加起来都大。”
“人家……真能瞧得上咱们这草台班子？”
姜晓荷坐在主位上，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笃、笃”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瞧不瞧得上，去了才知道。”
她脸上没多少喜色，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但有一点，这事儿透着邪性。”
“咱们的蝙蝠衫昨天才在镇上露头，供销社王主任的货还没铺满呢，省城的电报今天一大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