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捧着那碗暖胃的咸鱼薯块粥,热气氤氲中,他望着窗外依旧被厚厚冰层覆盖的世界,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向了那座被光罩笼罩的钢铁都市。
“像那界城,”他咽下口中带着咸香和薯块清甜的粥,看向正在小口喝粥的渔晚,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们那里,放眼望去都是房子,密密麻麻,根本没有土地可以种地。这雪一下三个月,他们……吃啥?”
他想象不出,那样一个完全依赖高效运转和外部输入的社会,在天地冰封、规则停滞的情况下,该如何维持数百万甚至千万计人口的生存。
渔晚闻言,从碗沿抬起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眉头微蹙,用一种“这还用问”的语气说道:
“他们当然是吃饭啊!”
她放下碗,伸出沾了点粥渍的手指,对着空气比划着,仿佛在描绘界城的景象:
“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似的,需要现打渔现种菜啊?界城有专门的‘能量转化塔’和‘合成工厂’!平时就储备着海量的基础能量和合成原料,像是什么‘压缩营养膏’、‘高能营养液’、‘分子重构食物块’……名字花里胡哨的,我记不全。”
她努力回忆着从老阿婆那里听来的、关于界城的零碎信息:
“听说啊,雪灾一来,那光罩不只是挡雪,也是个巨大的能量收集器,能转化一部分冰雪的寒能。城里那些平时亮得晃眼的大楼,很多都会进入低功耗模式,节省下来的能量就优先供应给那些生产‘饭’的工厂和维持基本的能量网络。”
“每个人好像都有定量的‘能量配给’,用手腕上那个会发光的小牌子(身份识别器)去特定的地方领取。味道嘛……”渔晚皱了皱小鼻子,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老阿婆说,像嚼蜡,或者没什么味的胶,但硬邦邦的,倒是挺管饱,吃一小块就能顶半天饿。”
她的描述带着一种来自农耕渔猎文明对高度工业化生存方式的本能疏离和一点点同情。
“而且啊,”她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我听说,越是住在那些‘红光塔楼’、‘24小时’区域里的人,平时干活越拼命,这种时候领到的‘饭’反而可能越少,或者质量越差,因为系统要优先保证……嗯……‘更重要的环节’运转。”
她的话语勾勒出一幅冰冷的画面:在绝对严寒的外部环境下,界城依靠其高度发达的科技和严密的组织度,以一种高效却缺乏温度的方式维持着生存。能量配给、合成食物、优先级分配……一切都是为了维系这座庞大机器的基本运转,个体的口腹之欲与生活品质,在生存危机面前被压缩到了极致。
秦羽默然。他明白了。界城的“吃饭”,早已脱离了“耕种-收获-烹饪”的自然循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能量补充和系统维持行为。这或许能让他们在雪灾中存活下来,但那种生存状态,与渔村这种依靠自然积累、在严寒中依旧能喝上一碗热粥的生活相比,少了太多“人”的气息。
这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界城那套扭曲规则的影响力是何等深远,它已经渗透到了生存的最底层逻辑。
“所以,”渔晚总结道,拿起勺子继续喝粥,语气恢复了平常,“他们有他们的法子,我们有我们的活路。反正,饿是饿不死的,就是……”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就是活得,没那么‘得劲儿’。”
秦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窗外的冰雪世界依旧寂静,但他仿佛能听到,在那遥远的光罩之下,界城这座庞大机器为了维持“吃饭”而发出的、冰冷而持续的嗡鸣。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哲学,在这同一场雪灾之下,呈现出令人深思的对比。而他未来的道路,似乎也在这对比中,变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