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秦羽立于窗边,望着窗外那持续了三月、如今虽势头渐弱却依旧纷扬的灰雪,以及那在凄厉寒风中呜咽作响的冰封世界,下意识地低吟出这带着苍凉意境的词句。这景象,确实配得上这八个字。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严寒即将主宰一切感知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落在了竹屋窗外不远处,一株倚着礁石生长的、看似早已枯死的虬曲老枝上。
就在那积着厚厚灰雪、如同覆盖着裹尸布的枝头,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遭灰白截然不同的色彩,倔强地刺破了这凝固的死亡!
那是一抹红。
不是鲜艳欲滴,而是带着风霜侵蚀后的暗沉,却无比坚韧的红。
一点,两点……渐渐地,那抹红色舒展开来,化作了几片单薄却轮廓分明的花瓣,簇拥着细小的金黄蕊心,在凛冽的北风中微微颤抖,却执拗地绽放着。
一枝寒梅,于这灭世般的风雪中,悄然吐艳。
它没有散发浓郁的香气,甚至其存在本身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雪彻底吞噬。但它就在那里,用它那一点孤傲的红,无声地宣告着——生命未曾完全屈服,严寒并非永恒。
渔晚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窗边,顺着秦羽的目光看去,眼睛微微一亮。
“呀!梅姨开花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雀跃,仿佛看到了老朋友在绝境中传来的讯号。她推开竹窗的一道缝隙,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但她毫不在意,伸出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小心翼翼地从那枝头,折下了那枝绽放的寒梅。
她将梅花带回屋内,关上窗,仔细地拂去花瓣上的落雪,然后找了一个粗陶瓶,注入清水,将梅枝插入其中,摆放在了竹桌中央。
刹那间,这间被严寒封锁了三个月、弥漫着咸鱼和草药气息的竹屋,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无形的、清冽的魂。那暗红的梅,那虬曲的枝,那在简陋陶瓶中静静挺立的姿态,本身就成为了一首诗,一幅画,一个无声的宣言。
秦羽凝视着那枝寒梅,心神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这梅,不像宝莲灯那般拥有定鼎混沌的煌煌神威,也不像他体内两千五百万宇宙那般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它脆弱,渺小,随时可能凋零。
但它却在这连规则都能冻结的绝境中,绽放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反抗”?一种基于生命本能的、对严酷环境最朴素也最震撼的回应?
他想起了自己在深海中收取的那些代表“存在”的碎片,想起了那第一条诞生于虚无中的鱼。这枝寒梅,与它们何其相似!都是在绝对的“死”与“无”中,挣扎出的“生”与“有”!
他的呼吸法,似乎也受到了这寒梅意境的感染,运转得更加圆融自然,与外界那开始松动的天地产生着更深的共鸣。内宇宙中,宝莲灯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润,那三百家乡宇宙传递出的守护意念,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寒梅般的坚韧。
渔晚看着秦羽出神的样子,轻声道:“梅姨是村里最耐寒的,每年雪灾将尽未尽时,它总是第一个开花。看到它,大家就知道,最难熬的时候,快过去了。”
秦羽缓缓点头。
雪花依旧在飘,北风依旧在号。
但有了这一枝寒梅,整个世界的色调,似乎都悄然改变。
它预示着冰消雪融,也象征着一种于绝境中永不磨灭的生机与希望。
而这,或许正是他未来道路上,最需要秉持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窗外那无垠的雪原,眼神中少了一份凝重,多了一份寒梅般的沉静与坚定。
风雪终将过去。
而梅花,已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