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号”及其舰队如同受伤的兽群,暂时退避到一片密集的陨石带阴影中,借助天然屏障躲避着“收割者”巡洋舰的远程窥探。舰桥内灯光昏暗,只有控制台屏幕的光芒映照在众人凝重的脸上。
失败和损失带来的压抑感,像冰冷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
“直接强攻不行,”汉克队长用他仅存的手敲打着星图,上面标注着那三艘如同门神般挡路的“收割者”重型巡洋舰,“它们的火力太猛,而且占尽了地利。”
“那怎么办?绕路?”巴德挠着头,看着星图上那片几乎覆盖所有方向的、缓慢旋转的死亡漩涡,“这鬼地方四面八方都是‘墙’,往哪儿绕?”
凌朔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抵抗着精神海深处因靠近漩涡而产生的阵阵刺痛和嗡鸣。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即将苏醒的活物旁边,能感受到它无意识的、却足以碾碎一切的脉搏。
沈烬站在他身边,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凌朔的不适,自己体内那股融合后的金粉色能量也有些躁动不安,仿佛被漩涡深处某种东西吸引,又本能地感到排斥。他烦躁地甩了甩头,看向泽维尔和莉亚:“喂,医生,莉亚,你们分析了半天,到底找出那‘唯一的路’没有?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吧!”
泽维尔医生灰色的眼眸紧盯着能量频谱仪,屏幕上显示着从“汇流点”方向传来的、复杂到极致的能量波动。“路径……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航道。”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奇。
“什么意思?”沈烬没听懂。
莉亚接过话,语气带着兴奋和紧张:“指挥官,医生,我们对比了刚才战斗时采集到的能量数据和‘起源之石’留给我们的部分信息库……有一个发现!”
她快速操作,主屏幕上出现了“永恒漩涡”的能量流动模拟图。那原本看似混乱无序的暗物质流,在某种特殊的滤波算法下,竟然显现出几条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脉络”!这些脉络如同血管般,在狂暴的漩涡中蜿蜒延伸,最终都指向漩涡深处的“汇流点”。
“这些是……相对稳定的‘能量惰性通道’?”凌朔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立刻明白了莉亚和泽维尔的发现意味着什么。
“没错!”莉亚用力点头,“就像台风眼周围有时会存在短暂的风力真空区一样!这些‘脉络’就是‘永恒漩涡’能量风暴中的‘缝隙’!虽然极其不稳定,时隐时现,但确实是存在的!”
凯恩补充道,语气沉重:“但是,这些‘缝隙’太窄了,而且能量干扰极强。我们的舰队体积太大,根本钻不进去。强行进入,只会被周围紊乱的能量流撕成碎片!”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现实浇灭。
“说了等于没说!”沈烬泄气地一拳捶在墙壁上,“路是有,但走不了,有什么用?”
“不……也许……有一种方法可以‘走’。”凌朔的目光缓缓转向沈烬,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舰队无法通过,但是……个体可以。”
“个体?”沈烬一愣。
凌朔指向屏幕上那些纤细的“能量脉络”:“如果只是单人或小型突击单位,利用我们融合后的能量特性,或许能够短暂地稳定住自身,顺着这些‘脉络’,潜入‘汇流点’核心区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需要一支精锐的潜入小队。目标不是正面作战,而是绕过敌方主力防线,直接抵达‘汇流点’核心,查明‘收割’启动的真相,并阻止‘主脑’的计划。”
“这太危险了!”莉亚惊呼,“那些通道极不稳定,万一在中间崩溃……”
“留在这里,等‘收割’启动或者‘主脑’成功,结局也一样是毁灭。”凌朔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快的方法。”
沈烬看着凌朔,又看了看屏幕上那条蜿蜒曲折、仿佛通向地狱深处的“路径”,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妈的,听着就刺激!老子喜欢!冰棍,这次你可别想甩开我单独去!”
凌朔看着他,没有反对。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缺了谁都不可能成功。
“我也去。”泽维尔医生平静地开口,“我对‘主脑’和远古文明的技术结构更了解,或许能帮上忙。而且,我的精神力特性,可能有助于稳定通道。”
凌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人选就此定下。我,沈烬,泽维尔医生。汉克队长,巴德,你们负责留守舰队,在我们离开后,设法制造动静,吸引‘收割者’和‘主脑’的注意力,为我们创造机会。”
“明白!指挥官,你们放心去吧!这边交给我们!”汉克队长重重点头,独臂握拳捶在胸口。
巴德也嚷嚷道:“老大,医生,指挥官,你们可一定要回来啊!我们还等着跟你们一起喝酒呢!”
计划定下,立刻开始准备。
凌朔、沈烬和泽维尔换上了特制的、能够最大限度隔绝外部能量干扰并增强精神链接的轻便防护服。他们携带的装备精简到极致,主要是高能营养剂、紧急医疗包和一些用于数据刺探和爆破的小型装置。
“方舟号”悄然移动到一个距离最近“能量脉络”入口最近的陨石阴影处。
舱门打开,外面是冰冷、死寂的真空,以及远处那令人窒息的、缓缓旋转的“永恒漩涡”。无形的能量风暴即使隔得很远,也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跟紧我,不要掉队,精神链接保持畅通。”凌朔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对沈烬和泽维尔说道。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器传来,冷静如常。
沈烬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蠢蠢欲动的金粉色能量,咧嘴对凌朔笑了笑:“放心吧,冰棍。这次,老子跟你到底。”
泽维尔点了点头,灰色的眼眸中一片平静,仿佛即将前往的不是绝地,而是另一个需要解开的谜题。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
凌朔率先跃出舱门,冰蓝色的精神力如同触手般向前延伸,精准地“触碰”到那条肉眼不可见、只在能量感知中存在的纤细“脉络”。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身能量,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缓缓融入那条狂暴能量海洋中的“缝隙”。
沈烬紧随其后,他那灼热而充满生机的力量与凌朔的冰冷秩序之力交融,形成一层薄薄的金粉色光膜,覆盖在三人周围,努力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能量撕扯。
泽维尔在最后,他的精神力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不断调整着三人能量场与外部“脉络”的共振频率,寻找着最稳定、最省力的通行方式。
一进入“能量脉络”,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被扭曲了。
光线在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精神层面传来的、如同亿万冤魂哀嚎般的能量尖啸。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挤压着他们撑起的能量护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们像是在一条由纯粹混乱能量构成的肠道内爬行,周围是沸腾的、色彩无法形容的“墙壁”,随时可能合拢,将他们彻底吞噬、湮灭。
“左前方……有能量乱流……避开……”凌朔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带着一丝艰难。
沈烬立刻调整能量输出,金粉色光膜扭曲着,险之又险地绕开一团突然爆发的暗物质乱流。
“频率……需要上调千分之三……”泽维尔冷静地指导着。
三人紧密配合,在死亡的边缘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钢丝上,精神力和体力的消耗巨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几分钟,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前方那令人绝望的混乱能量色彩,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
“我们……好像快到了……”沈烬喘着粗气,在链接中说道。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海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那丝金粉色能量也变得黯淡了许多。
凌朔的状态更差,脸色苍白如纸,但他依旧强撑着,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
终于,他们冲出了那条狭窄而危险的“能量脉络”!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但也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身处一块巨大无比的、漂浮在漩涡内部的破碎星骸之上。这块星骸仿佛某个古老星球被撕裂后的残片,表面覆盖着结晶化的熔岩和扭曲的金属结构。
而在星骸的前方,正是“汇流点”的核心!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观——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暗能量构成的“黑洞”般的天体悬浮在中央,但它并非吞噬一切,而是在其视界边缘,不断“吐”出丝丝缕缕的、蕴含着恐怖生命能量的光带!
无数这样的光带,从宇宙的各个方向,跨越无尽时空,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入这个中央天体!而在这些光带汇入的过程中,中央天体的体积和能量波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增强!
这就是“收割”的本质!掠夺无数文明和生命的能量,汇聚于此!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中央天体的附近,悬浮着一支规模庞大的、风格奇特的舰队——正是“主脑”的势力!他们似乎正在部署某种巨大的、如同蜘蛛网般的能量收集和引导装置,试图与中央天体建立连接!
而在另一侧,则是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般的“收割者”主力舰队,它们拱卫着中央天体,如同忠诚的卫士。
三方势力,在这宇宙的终极舞台上,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对峙!
凌朔、沈烬和泽维尔躲在星骸的阴影处,望着这决定宇宙命运的景象,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那就是……‘收割’的心脏……”泽维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妈的……‘主脑’那帮疯子,真的想碰这东西……”沈烬感到一阵寒意。
凌朔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主脑”舰队正在部署的那个巨大装置上,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凛冽。
他们来对了。
也必须成功。
否则,等待所有生灵的,将是被“主脑”掌控的、永恒的黑暗收割。